□李伟明
我做事喜欢有始有终，读书亦然。只要是自己想了解的书，哪怕再难看，也会努力看完它，因为这样才有发言权。和《三侠五义》一样，《小五义》的故事也是没有讲完的，它后面还有一部《续小五义》。《小五义》虽然并不精彩，但为了探个究竟，在从地摊购得两本旧书的基础上，我还是专门从网上买到它的续书《续小五义》。当然，出版社没能与前者一致，这本书是凤凰出版社出版的。
顾名思义，《续小五义》故事直接与《小五义》有关，所以它连个书名都懒得另取。为什么不合二为一，做成一部书，而非得成为它的“续”？读过之后就知道，其实，二者区别并不大，而且故事也是相连的，谈不上独立性，完全没有必要一分为二。甚至，可以说，三部书连起来，才是一部完整的作品。
《续小五义》与《小五义》一样，全书也是124回。版权页署“无名氏著”，估计也是集体创作的结果。《小五义》没有接着《三侠五义》的结尾而写，《续小五义》的故事则是顺着《小五义》来讲述的。鲁迅先生曾经这样评价这三本书：“较之上部，则中部荒率殊甚，入下又稍细，因疑草创或出一个，润色则由众手，其伎俩有工拙，故正续遂差异也。”这个评价很客观，三部书当中，《三侠五义》质量较高，《小五义》最粗糙，而《续小五义》虽不如《三侠五义》，但比《小五义》要稍好些。
《续小五义》前21回故事与《小五义》完全连贯，如果把它们整合到《小五义》一书中，也许更合适些，起码可以使《小五义》这本书更完整，不至于没头没尾。从第22回开始，故事突然围绕一个绰号白菊花的采花贼展开，一众侠义之士，为了捉拿这个本领未必有多高强的采花贼，忙得团团转。故事情节平淡，读着难有快感，可以说，失望比期望要多些。
故事的主体框架，与我的设想相去甚远。襄阳王造反之事，在《三侠五义》中即已铺垫，而在《小五义》一书中却并未看到其高潮，原以为《续小五义》将重点围绕这个事件展开情节，岂料直到快结束时，才匆匆来上一笔，然后草率收尾。至此方知，从《三侠五义》开始讲述的襄阳王造反，只不过是个噱头而已。
武侠小说当有悬念。也不是说《续小五义》全无悬念，但它每当出现悬念时，亮答案亮得太快了，根本没给读者探秘的空间和回味的余地。比如第68至69回，徐良被东方金仙、玉仙二人所擒，装进了一只箱子里。这时，有人在黑暗中把徐良救出去了。这事要是放在金庸的作品中，读者的胃口将被作者吊足。可是，《续小五义》却很快就告诉读者，救人者是黑妖狐智化。如此一来，读者登时便觉得索然寡味了。
与《小五义》类似，作品中的人物还是难以脱俗。徐良本来是主角，在年轻一代当中，他就像上一辈的欧阳春一样，艺高胆大心细，但在书中却被写得有几分庸俗。如第77回，冯渊获得了白菊花的紫电剑，徐良、艾虎希望他送给智化，软硬兼施，也不怕失和气，最终虽然逼得冯渊把宝剑送了，但让人觉得不是君子行径，一下就把几个重要人物的形象拉低了。
人物形象不突出，是作品较明显的一个问题。无论是正面角色还是反面角色，都难以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原以为在《小五义》中有精彩表现的徐良，在《续小五义》中将更加成熟，然而，并没有。在《三侠五义》中一出场就让人眼前一亮的小侠艾虎，则越混越差，与最初对他的期望相比，只能让人摇头叹息了。深受读者喜欢的欧阳春到后来基本难得一见，完全黯然失色。最莫名其妙的是沈中元，在《三侠五义》中号称“小诸葛”，刚亮相时尚让人颇有好感，到了《小五义》中却是个小肚鸡肠的人物，而在《续小五义》中本来没他什么事，不料临近结尾时，他突然冒出来，在与其他侠士夺回陷空岛时，阴差阳错被人一棍击中，死得何其狼狈。
金庸、梁羽生开创的现代武侠小说，常有精彩的打斗场面。而在《续小五义》中，打斗场面显得太草率，尤其是第122回描写群雄夺回陷空岛的场景，都是一人一句话的极简式交代，没有展开细节，画面感甚差，读得味同嚼蜡。
还有一个与《小五义》相近的问题是语句颇为不通，主语错位现象常见。当然，鉴于创作者的文化背景，这一点就不作苛求了。
大家常感叹现在吸引人的好书不多。其实，与《续小五义》甚至包括其前面二书相比，现代作品当中，比它们可读性强的作品并不少。《续小五义》这几本书，是应运而生的，在它们问世的那个时代影响颇大，还波及后面百余年。到了现在，它的影响力便在逐渐消失了。虽然书还在翻印，但读者显然锐减。我们这一代人，因为自身阅读经历，还可能闲暇时看一看这种书。再往后，或许只有专业的研究者才有耐心读下去了。特别是在如今图书平均印数断崖式下降的时代，这种堪称“不合时宜”的作品，还能获得多少读者？对此，我并不乐观。一部分作品陆续退出读者的视野，是历史发展的必然，就像“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生活变了，环境变了，人们的阅读心理也随之变化，这其实是正常的。文学作品基本上是时代的产物，放在宏大的时空，作品终将因时空的改变而逐渐黯然。绝对意义上的长久当红图书并不存在，哪怕被誉为世界名著的作品，也会遭遇降温退热的过程。这只是时间问题。正因为如此，这些不是特别优秀的作品，终将在时光深处悄然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