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最响亮的文化名片是“中国运河之都”。春秋时期,吴王夫差欲北上伐齐、称霸中原,为解决军粮和辎重运输问题,利用长江与淮河之间水域众多的自然条件,于公元前486年开凿邗沟河段,把长江与淮河贯通了起来。这是中国大运河最早的河段。淮安因在邗沟北边,得地利而兴起,成为最早的运河名城。隋代前期,邗沟常淤塞,605年,隋炀帝疏通扩大邗沟旧道,以利行船。中国的漕运自隋唐始兴,是实现全国资源调配的重要手段。漕运兴,淮安荣。隋唐宋三代,“公私商运,充实四远,舳舻往来恒以千计”,淮安有了大量国际贸易,并专设接待外国使臣的驿馆和官员。1218年,忽必烈下令开凿济州河,后开凿会通河与通惠河,运河自此由淮安经山东直抵北京,中国大运河始称京杭大运河。中国大运河历经邗沟、隋唐大运河、京杭大运河三段,淮安完整贯穿了运河发展史。元代淮安的屯田户数和亩数为全国之最,大量漕粮进京,遂称“天下粮仓”。明清时期,淮安是中国大运河的漕运指挥中心、河道治理中心、漕粮转运中心、漕船制造中心、盐榷税务中心,成为名副其实的“运河之都”。
自古水是“风水”,水运到哪儿,哪儿就丰肥,如果说,天然水运属于一个地方的天赐好命,那么,人工运河大概属于改命了。这不是逆天改命,而是顺天改命;不是人定胜天,而是人跟自然商量好的。有了和谐关系,人与自然才能互济共生。运河沿岸地点的数次改道和更名,正如朝代的更迭,而运河的建设,却是一以贯之的国策。天时地利选择了淮安,运河成为淮安无可辩驳的存在,天然地合理地眷顾着淮安。以运河为主线,淮安的水域星罗棋布,正像一个棋盘,而运河的开凿与不断迭代的连通,正是人对自然所下的一盘大棋。
淮安是漕运总督的驻地,史上著名的漕运总督有史可法、林则徐等。淮安也是河道总督驻节时间最长的地方,著名河道总督有潘季驯等。这些与运河相关的重量级历史人物,更增加了淮安的重量。2025年似乎是我的“水年”,我一直在关注江河;当我春天在浔阳江流域行走时,也留意到了潘季驯这个名字,那是我第一次知道这个名字。当我三个月后在淮安的运河史料中再次看到这个名字时,才确信他的非凡不是偶然。潘季驯,明朝中期官员、水利学家,四次总理河道,主持治理黄河和运河,前后持续二十七年,是明代为官治河最长者,以功累官,至太子太保、工部尚书兼右都御史——显然是一位专业型领导。潘季驯提出“筑堤束水,以水攻沙”的治黄方略和“蓄清(淮河)刷黄(黄河)”以保漕运的治运方略,发明了“束水冲沙法”。他主张加筑洪泽湖东岸高家堰,使其成为世界上最大的河坝;又束淮入清口,使二水并流入海。两河工成后,河道数年间无大患。工程不用反反复复,这个专业型领导果然不一样。潘季驯是一个值得被记住的名字。
淮安的清江浦乃运河交通枢纽,堪称“南北襟喉”,相当于水陆换乘的交点。作为古代的水上物流生命线,以淮安为界,运河以南和以北的漕运能力是相当悬殊的。所谓“南船北马”,是指江南累累货船行至清江浦后,便无法继续北上,必须改为车马陆运;而北方的车马抵达清江浦后,则只能换乘船只,继续水运南下。所以,淮安当年的人气可想而知了。历史上的淮安是见过大世面的。清朝时,连英国马戛尔尼使团到了淮安都惊叹:“巨大的城市,多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帆船和百姓。”两淮盐场曾是明清最大、税收最多的盐场,河下古镇见过的盐,可能真比此地人吃过的米多。淮安钞关曾是明清最大的钞关,负责收缴往来运河船只的赋税,淮安板闸见过的银子,想必也是比雪多了。
如果有风水,运河之于淮安,这就是风水的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