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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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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公为治

日期: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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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13版:副刊       上一篇    下一篇

  公元223年,蜀汉太子刘禅即位,时年十七岁。因为太过年轻,他“政事无巨细,咸决于亮”——这里的亮,是曾经辅佐了他的父亲刘备的诸葛亮。这诸葛亮的脑袋当然是非常好使的,可再聪明的人,也有犯糊涂的时候,比如说,事必躬亲。而对这个,主簿杨颙就提出过十分尖锐的批评。

  这件事记录在司马光的《资治通鉴·魏纪·魏纪二》中:亮尝自校簿书,主簿杨颙直入,谏曰:“为治有体,上下不可相侵。请为明公以作家譬之。今有人,使奴执耕稼,婢典炊爨(烧饭)……私业无旷(家中事务无一旷废),所求皆足,雍容高枕,饮食而已。忽一旦尽欲以身亲其役,不复付任,劳其体力,为此碎务,形疲神困,终无一成。岂其智之不如奴婢鸡狗哉?失为家主之法也。是故古人称‘坐而论道,谓之王公;作而行之,谓之士大夫。’故丙吉不问横道死人而忧牛喘,陈平不肯知钱谷之数,云‘自有主者’,彼诚达于位分之体(他们都真正懂得各司其职的道理)也。今明公为治,乃躬自校簿书,流汗终日,不亦劳乎!”

  向诸葛亮提出“宝贵意见”的杨颙,当时的职务是丞相主簿,其主要工作就是为诸葛亮掌管各类文书。当诸葛亮居然亲自校对公文的时候,他恐怕绝非仅仅因为前者在一定程度上让自己无所事事而感到不安——“有为才有位”那可是政治常识;他更多想到的应该是,如此这般事无巨细都要亲力亲为,必然会牵扯诸葛亮太多的时间和精力,进而会影响他对蜀国重大政务的处理。

  就杨颙进谏的方式来说,又是比较讲究的:他先是拿治家作为比喻,强调在一个家庭中,各有各的分工,并因此而让一个大家庭有条不紊,秩序井然。反之,如果某一天作为这个家庭的一家之长的人,试图所有的事儿都自己来,那么,辛苦异常是肯定的,而最终让这个家庭陷于混乱也是有可能的——当奴婢鸡犬牛马,因为你太过勤劳越俎代庖的时候,他们难免“闲则生非”,给你带来诸多的麻烦。所以,作为好的一家之主,并不在于你事必躬亲,而是当好“乐队指挥”,即把各类人和事安排好,就像古人所说的,王公之人你就该“坐而论道”;士大夫之人你就该“作而行之”——如果拿今天的话来说就是,什么人做什么事,各有各的“社会分工”。

  除去打比方,杨颙同时还从既往历史中,选取了两个很有代表性的人物处理类似问题的方法作为旁证,以证明自己的观点,而这也是那个时代的人们在说理的过程中,十分常见的方法:西汉汉宣帝时期,丞相丙吉经常外出考察民情,一次外出,他见一群人在斗殴没有去制止,可看到一头牛在吃力地拉车,他却停下叫人去询问。为什么?因为在丙吉看来,行人斗殴,有京兆尹等地方官处理,他只要对后者适时考察其政绩,有功则赏、有罪则罚就可以了。可现在是春天,天气还不应该太热,如果那头牛是因为天太热而喘息,那么,现在的天气就明显反常,农事势必会受到影响,会直接影响到国计民生,所以,这才是作为丞相的他应该管的。至于汉高祖刘邦时的丞相陈平“不肯知钱谷之数,云‘自有主者’”,无疑也是不同层级的官员应该各司其职,“上下不可相侵”的有力证明。

  对于杨颙有关“明公为治”的谏言,诸葛亮深表感谢。但后来的他依然还是很难做到“坐而论道”——这大概是个性和习惯使然,所以,他后来积劳成疾过早去世,其中既有客观原因,即刘禅委实是“扶不起的阿斗”;再就是诸葛亮自身的个性特点使然。因此,我们说诸葛亮确实属于聪明之人,但他跟所有聪明之人一样,也有自身的弱点与不足,并且是很致命的弱点,绝非《三国演义》中的那个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