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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06
星期六
当前报纸名称:今晚报

后院和世界

日期: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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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17版:副刊       上一篇    下一篇

  小说《喜福会》的作者、美籍华裔作家谭恩美,在64岁时才第一次上绘画课,不久她就喜欢上了画鸟。因为她不会开车,所以去公园、自然保护区以及那些“热门观鸟点”观鸟并不方便。于是她选择了一个近在咫尺的地方——自家后院。

  一开始,她仅能认出后院里的三种鸟,如今已能认出63种。对它们,谭恩美如数家珍:“过去两天,我这里的常客有:六只纯色冠山雀、一对加州唧鹀、一只斑唧鹀、一只红冠戴菊、一只隐夜鸫、两只狐色雀鹀和栗背山雀、一只比氏苇鹪鹩、几只哀鸽、大批家朱雀和暗背金翅雀……还有一拨短嘴鸦,老是冲着常住居民美洲雕鸮嚣叫。”

  一花一世界。谭恩美并不仅仅在观鸟,她说:“无论是写小说还是观鸟,都让我思考存在,思考生命的过程,孕育、出生、生存、死亡,直至为人缅怀。我思索死亡的诡异与注定。我日日如此,但并不恐惧,而是去关注生命中无数转瞬即逝的瞬间。”

  德国作家罗尔夫·多贝里说:“很多人坚信,美好的生活一定是由不间断的冒险、旅行、迁徙以及精彩时刻交织而成的。我的看法却恰恰相反:平静的人生才会更高效。”

  有个叫吉米·哈利的人,在他23岁时成为一名兽医,并搬到英国约克郡的乡村工作。他在这个小地方从事兽医工作50余年,每天的工作,无非是治疗生病的猫、狗、牛、马。在这些平凡的工作中,他却充分体会到了工作的意义和生命的美好。后来他写了一部名为《万物既伟大又渺小》的书,记录这些平凡生活,这部书后来被拍成了电视剧《万物生灵》,成为治愈人心的经典。

  生命的意义不在于你的飞机航程有多少万公里,也不在于你的朋友圈有多少好友,而是在于你专注地体会。体会四季更替、万物生长,体会亲情友谊、酸甜苦辣。如果你用心,你的后院就是整个世界。

  画家保罗·塞尚年轻时怀着憧憬来到巴黎,希望在这里有所成就。可是在这里收获的只有无情的嘲讽,这些嘲讽甚至来自自己的好友。于是塞尚回到了宁静的故乡,每天清晨,他背着画架走向童年时期就熟悉的圣维克多山,他一遍又一遍地画着这座山,几十年如一日。

  塞尚远离了社交圈,他在孤独中找到了自己的道路,并开启了一场伟大的艺术革命,那个曾经被巴黎抛弃的画家,最终被后世尊为“现代艺术之父”。

  达尔文在年轻时乘坐“小猎犬号”花了5年时间周游世界,然后他在伦敦东南部的乡村里度过了漫长的余生,并写出了改变世界的著作;康德一生都生活在哥尼斯堡方圆16公里以内;卡夫卡几乎没有离开过布拉格;简·奥斯汀一直生活在英国的乡村……那些长期的成就就像是珍珠的生长,过程缓慢、枯燥且冗长,但它却会带来美丽的结果。

  我们总以为,行万里路才不辜负此生。于是乘坐火车、飞机、轮船去了一个又一个地方,在著名的景点前拍照留影、发朋友圈。在别人眼里,你很幸运去过这么多地方,可是在夜晚,你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发愣,你感到对世界、对生命仍然一无所知。

  人生如果看过美丽的北极极光、壮观的东非野生动物大迁徙,那自然好。可是,如果你用心地观察紫云英在田间开花、柳树抽出新芽、晚霞落在山后,静静地听秋虫的呢哝、燕雀的歌唱、孩子们的欢笑,这些也同样精彩。

  小时候,我们饶有趣味地观察树底下的蚂蚁,躺在山坡上看天上白云的变幻。而现在,我们总是忙忙碌碌,旅行也如同打卡,而真正美丽的风景,可能就在自家眼皮底下。

  后院是世界,世界也是后院。无论是走遍千山万水的徐霞客,还是在后院观鸟的谭恩美,或是一辈子只在乡间当兽医的吉米·哈利,足够的用心才是体会这个世界的关键。

  吉米·哈利在书中这样写道:“每天的清晨事实上都是一样的,可是对我来说,我每天都感到新鲜,当我走进阳光里而花香扑鼻而来的时候,我老是好像生平第一次经历这些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