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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06
星期六
当前报纸名称:今晚报

点汽灯

日期: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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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18版:副刊       上一篇    下一篇

  在老家武清南蔡村中学上高中时,我第一次接触到了汽灯。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农村的电力供应一直短缺,尤其是冬天,几乎都是三更半夜才来电。晚上应急的照明灯具中,最常见的是自制煤油灯:用一个天津“鸵鸟牌”墨水瓶,一个砸了小孔的铁质酒瓶盖和一根棉花搓成的灯芯,就能攒成一盏简易煤油灯。这种灯因为燃烧不充分,在灯下写完作业,第二天鼻孔里总沾着黑烟灰;条件好的人家一般用买来的玻璃煤油灯,它的玻璃罩又细又高,下端有一个小圆肚,极像个小烟囱,连高脚的灯座、油壶也是玻璃的,这种灯照明效果好,看着也洋气,就是贵;条件特别差的人家甚至拿个豁了沿儿的小碟,舀上一点棉籽油,随便搓根灯芯就当灯使,烧着烧着,灯花儿有时会“噼啪”炸响,还得总惦记着拿剪子去剪灯花儿。蜡烛可是奢侈品,被村里人称作“洋蜡”,很少有人家用得起。

  村里实行“大包干”前,还搞过一段时间的“包产到组”,那时候,父亲受生产小组委托,做了一年多饲养员,住在饲养队,晚上负责照料几头牲口。后来,地分了,牲口分了,犁、铧、耧、耙这些种地用的大农具和马鞍、笼头、衔铁、缰绳、套包子等饲养队的小物件也分了,父亲还分到了一盏夜里在牲口棚干活时用的旧马灯。有了它,晚上遇上停电,就方便了很多。

  我高中开始住校,每天都有晚自习。高二时,学校为每个班都配了一盏汽灯,一尺多高的汽灯锃亮,不仅看着干净气派,关键是点着后效果特棒,挂在能坐五十人的大教室房梁上,亮如白昼。那时,农村的夜晚极其宁静,二十几个住校的同学都在专心致志地自习,能听到汽灯一直在“吱吱”作响。

  所有班级的汽灯统一存放在连接学校前后院的门洞子旁的一间仓库里。两个学生一组值班,轮流负责点汽灯。看着天快黑了,值班同学就陆续去仓库领灯点灯。

  点灯时,先看汽灯底座油壶里的煤油是否够用,不够用就先添油,然后向油壶里打气,使之产生一定的压力,让煤油能从油壶上方的灯嘴处源源不断地喷出来。打气时,要蹲下身子,用大拇指按住油壶上凸起的圆活塞,一下接一下地往里打气,等油壶上的圆形气压表指针过了红线,就可以停止打气了。

  汽灯没有传统灯芯,它的灯头就是套在灯嘴上的一个石棉纱罩。这种纱罩遇到高温灼烧后会发出耀眼的白光,因此正式用煤油点灯前,要先用酒精把纱罩烧至白炽状态,往纱罩下方的酒精盘里注满高度酒精并点燃,再把汽灯开关切换到关闭位置。此时还不能喷煤油,经过一分多钟的预热,纱罩开始白炽化,酒精也马上燃尽。这时,小心拧开一点供油阀门,被气化了的煤油涌入纱罩开始燃烧。特别要注意供油量,一定要循序渐进,否则过强的油气会冲破纱罩,这不仅导致纱罩报废,而且更换新纱罩的工序也相当繁琐。

  因为汽灯纱罩是椭圆形的,大小极像公山羊胯下的羊蛋,所以点汽灯的男生在用酒精烧热纱罩时会私下开开玩笑。虽然两个男生商量点汽灯的分工时,还会为谁来负责烧热纱罩而嘻嘻哈哈地争论一番,但是一旦真的开始烧,那态度却极其细致虔诚。因为一旦纱罩烧破,不仅更换起来费时费力,还会招来其他点灯同学的调侃。

  到了高三下半学期,不知什么原因,上晚自习时,学校没再停过电,同学们也就再没机会去点汽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