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年里头,那种铁条击打的声音在我们听来是激动人心的信号。卖粘糖的小贩往往是一名老人。在天气好的时候,他挑着箩筐走街串巷,用铁条敲出有节奏的响声来告知孩子们他的到来。
我们立刻围住了他。他揭开盖在铁盘上的布,露出令我们垂涎欲滴的美妙的粘糖。有人先交钱了,他便用一把类似铁錾子的工具在一大盘粘糖上切出窄窄的一条来,用裁好的干净的草纸包好交给那人。拿了粘糖的孩子立刻跑开了,生怕别人要来分吃。又一个人交了钱。女孩在箩筐边声音如蚊子似的哼哼:“多切一点吧,多切一点……”老人便给她切出又薄又长的一条。她接了纸包,喜笑颜开。
粘糖有两种,一种是用红薯熬的,黑红透明;另一种是用大米和豆子熬制的,浅黄色。我更喜欢用大米和豆熬制的那种,吃完后余味无穷。粘糖的最大好处是,两分钱或三分钱就可以买,而孩子们常有机会弄到两分钱。这种蝇头小利的买卖一般是由老年农民来做的。大概他们在乡下熬好粘糖,注入铁盘里,再挑到城里来卖。想想吧,他要走多少地方才能卖完那两大盘粘糖啊。我对这几个老大爷印象特别好,因为他们有耐心,又总能让我们产生惊喜。
比如我正在家里做作业或干什么别的事,只要听到那叮叮当当的响声,而我又刚好有两分钱,我就会跳起来往外跑。我跑到他的担子跟前,递上两分钱硬币。
“这回啊,小姑娘,给你多切一点。”他慢悠悠地说。
他果然给我多切了,比三分钱的还多!多么美妙的粘糖,要是天天有得吃该有多好!我喜欢甜食,喜欢到极点。我也喜欢这位老大爷。可是什么时候才会天天有粘糖吃?那大概是不可能的吧。来买粘糖的大都是穷人家的小孩。我心想,老大爷也许是看我太瘦了,就多给我切一点粘糖。
有时候,我还会梦见粘糖。似乎是,天下雨了,老大爷的粘糖卖不完了。他让我将剩余的那些吃掉。我吃了又吃,却吃不出味道来……
街上还有一样美味的小吃就是馄饨。我记得我一次都没有吃过,因为太贵了。但我特别爱看女孩包馄饨。馄饨担子放在街边的大树下面:锅,碗,各式配料,香油,盐。还有切好的馄饨皮和一大碗拌好了的肉馅。马灯照亮着,女孩的手动得飞快,机器切好的馄饨皮像蝴蝶的翅膀一样。她一会儿就包好了一大板。
顾客来了就将馄饨下锅,将骨头汤舀进碗里,放上自己腌制的酸菜,绿色的香葱,盐。
一会儿馄饨就舀进了碗里,最后才放香油。
两位顾客都坐在街边吃,吃得痛快淋漓。
“关键是馅和汤要好,酸菜的味道要正。”她对顾客中的一位说。
在困难年代里没有馄饨担子,是后来生活好一些了才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