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电影在农村尚未普及,农民的文化娱乐生活实在称不上丰富。县里于是组织了一批有说唱基础的盲人,成立盲人宣传队。他们五六人一组,利用农闲时节,分赴各村进行表演。
那个时期,盲人宣传队广受欢迎。各村对他们都格外重视,每次都要派专人将艺人们接回村,待表演结束后,又由邻村派人前来接走。尽管往返全靠步行,但郑重其事的接送仪式,终究体现着一份特殊的尊重。
表演当天,大队院中央的八仙桌早早地就摆好了,四条长凳整齐地围在桌边。天还没有黑,村民们便陆续聚拢过来。先到的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们:老头们扎着头巾,叼着烟袋锅;老太太们则手拿针线活,一边候场闲聊,一边忙着手里的活计;参加生产劳动的成年人往往来得较晚,总要忙完家务才抽身前来;而孩子们则是天生的活跃分子,他们上蹿下跳、追逐嬉闹,给场子平添了几分热闹气息。
因为人手不足,艺人们常常身兼数职,手边放着一块“惊堂木”,脚下踩着个小板凳,腿上扎着竹板子,怀里抱一把二胡或三弦,桌腿旁还立着一根木杆,上面挂一面大铜锣。表演时,他们一边唱,一边拉琴,还得有节奏地敲打腿上绑的竹板子。到了关键处,更要腾出一只手来敲锣!昏黄的灯光下,能看见他们说唱时飞溅的唾沫星子。有些段子,也不知说过多少遍、唱过多少回,连老人小孩都会哼了,可每次来,大伙儿照样听得津津有味。
露天电影兴起后,盲人宣传队渐渐失了人气,演出场次越来越少,来看戏的人也日渐稀少,后来干脆就不再演了。
后来,农村娶亲时兴吹唢呐,那些走村串户的唢呐班子里,偶尔能瞧见当年盲人宣传队中的老面孔——多是眯着眼讨生活的半失明者。至于那些完全失明的老艺人,早不知他们散落在何处。普通人为生计奔波,尚且焦头烂额。盲人之难,自不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