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在小区里排队,一个男的五十大几岁的样子,排在我后面贴得比较紧,我往前让一让,他跟着又贴上来,我就回头小声说,“今天人不多,大家可以排松一点。”他大概觉得被嫌了,马上就骂了起来,前后骂了有几十声。我很是吃惊,完全没有料到。我没有回骂,只在他刚骂了几声时说了一句:“你一开口,大家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了。”后来一位邻居听说了此事,是一位直性子的女士,大概嫌我窝囊,对我说,这种人就要狠狠地骂回去。邻居是为我抱屈,却不算知我。
杜牧的诗我比较喜欢,尤觉亲切有味的,则是一句“忍过事堪喜”。家里有一部《樊川文集》,又有一部线装的《杜牧之诗集》,我第一次读到杜牧这一句诗,却是在知堂的文章中。这篇文章的题目就是《杜牧之句》,原来他也是在《困学纪闻》中看到这一句诗的,书中记“忍过事堪喜,杜牧之《遣兴》诗也”。知堂又说自己为什么爱这一句诗:“我不是尊奉它作格言,我是赏识它的境界。”
知堂是赏识其境界,是站在这个境界的旁边作欣赏状,我则是在自家身上体会到这个“忍过事堪喜”。人生种种,经过得失,经过荣辱,我每每体会到这个“忍”,亦体会到这个“喜”。为小人所辱算得什么,忍小人,忍辱,人生寻常事。能忍小人,我便不是小人。能忍辱,世上的荣辱便不能把我怎么样。“忍过事堪喜”,又怎能不喜。
有些雅兴的我,原想买一把折扇,把这句诗写在扇子上,或是寻块石头,刻一个闲章玩玩。后来想想,我自己又不会书法篆刻,还要请人家写,请人家刻,何必又去求人。求人写字刻章虽是雅事,总不如不求人。“忍过事堪喜”,是杜牧的境界,也是我这个普通人能达到的境界,不一定要再去写啊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