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年年金秋,公园总会如期赴一场与菊的盟约。才出地铁,便有雏菊夹道相迎。梧桐树下,大道两旁,紫红的、明黄的、雪青的、洁白的菊花,团簇相拥,从大门迤逦铺向湖心岛。她们宛如列队仙子,执灯引路,将游人徐徐引入更深的秋梦。
湖畔平台,千盆菊花联袂绘就造型各异的花阵。松针菊舒展纤纤指掌,球菊团抱如月华初凝;更有粉红粉紫的兰瓣菊,被巧手编作遨游的鲸、盛露的篮,在潋滟水光中倒映,恍若星宿误落凡尘。
踱入展厅小园,仙鹿雕塑旁涌起一片斑斓云霞。雏菊们挨肩并立,静默如打坐的禅僧,顶着纽扣大小的花球,泛起粉紫、碧色、鹅黄与胭脂红,恰似银河碎作花雨,在绿绒毯上织出细密星图。指尖轻触,似人工织就的粗布。
然门外诸芳,不过是盛宴前的清曲。真正的风华,总在帷幕深处。外厅单头菊虽已堪堪平视人眸,懂行的看客却步履匆匆,他们知晓,名角尚在镜台理妆。
里厅光色氤氲,佳丽们身系玉牌,袅袅而立:“唐宇金华”鎏金溢彩,“汴梁霁雪”素衣凝霜,“一品红”醉染枫林,“秋水明霞”虹饮江畔。追光流转处,雀舌瓣卷起千重雪,蜂房蕊噙着万斛香。泥金匙荷犹抱琵琶,绿芍药菊翠袖轻扬,蓝荷菊更是将整片晴空糅进裙裾。她们如绝代佳人,在琉璃灯下流转着隔世风华。
及至二楼,恍入瑶台仙苑。每株菊都似簪星曳月的帝女,云鬓高耸,璎珞垂珠。相对亭立时,空气里浮动着无声的宫商角徵。
“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倘若黄巢得见此境,笔下定能涌出更磅礴的诗篇,这满堂辉煌,早将寒秋煨成了暖春。
世人爱菊,何止为虚名?她是陶潜篱边的月光,是易安袖底的暗香,是寿考吉祥的祝祷,更是铮铮傲骨的具形。当百花在霜刃下瑟缩,唯她以金甲缀荒原,以残香续秋魂。原来最温柔的坚守,本就藏着最桀骜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