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文友,五年级便辍学,十三岁那年父母相继离世,彻底中断了求学之路。但生活的磨难并未熄灭他求知的火焰,从在职至退休,他始终保持着买书订报的习惯,工资的三分之一都花在了报刊上,这份执着近乎痴迷。
他那间狭小的屋子里,报刊堆积如山,几乎成了报刊的海洋。最可惜的是那半小推车《大众电影》杂志,积攒多年,却因搬进楼房,无处存放,最终不得不处理掉。如今看来,那些杂志或许已成珍贵文物,但在当时,它们不过是无处安放的旧物。知识的命运,往往如此讽刺——价值总在时光流转中显现,而当下却常被忽视。
文友虽无学历加持,却有着一些学者未必具备的求知热忱。他视书刊为课堂,从湖南到故乡,从少年到白头,始终在字里行间探索。不是为了职称,不是为了文凭,更不是为了“文化人”的虚名。他读书看报,只为看见更大的世界。这种求知欲,如同春草破土,自有其坚韧的力量,任何外在的困境都难以阻遏。
我不禁想起古之学者凿壁偷光、囊萤映雪的故事,其勤学精神流传千古。但文友的坚持实则更为不易——既无良师引导,又乏同道交流,独自一人在书报的汪洋中跋涉。读《中国国家地理》,神游九州;阅《中国摄影报》,意会光影;看《电脑报》,竟与时代同步。这些报刊于他而言,恰似一所无形的大学,一位永不倦怠的导师。
想想看,今天知识之易得反而令人疏于汲取。大学生毕业往往离校即与书本疏远,硕士、博士也常以文凭为求学终点。相比之下,这位仅有小学五年级学历的老者,反而真正践行了“活到老学到老”的古训。
真正的学习,从来不计较从何处开始,只在乎是否愿意一路前行。这位老者用他几十年的报刊订阅,书写了一部独特的个人成长史,诠释了学习的本质不在于学历的高低,而在于那颗永不满足、永远好奇的心。纸张会泛黄,字迹会模糊,但从中获得的智慧之光,永远照亮求知者的心田,直至生命最后一刻。这大约就是“活到老学到老”最本质、最动人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