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婺源旅游，带团的导游是典型的水乡女子，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家乡口音普通话。那双眼睛总在不经意间转动着，似乎打着什么主意。我还没弄明白这种不太舒服的预感从何而来，她已经在大巴车刚刚驶出上晓起村时，以与司机就团费分配不均为由，“理直气壮”地离开了我们。
临下车前，她告诉我们，马路边满山坡都是茶树。片刻后，我的记忆忽然浮现——很久前看过一部电视剧，里面的茶嫂形象鲜明。再加上“上晓起村”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我猛然想起一本感人至深的小说《原乡》。书中男主人公洪根生心心念念的“原乡”，正是江西省婺源县江湾镇的上晓起村。?那位离开我们的导游，直到最后一句分别的话仓促出口，也没有告诉大家，上晓起村名字的来历。
回家后，我买了多本关于婺源文化历史的典籍，查了诸多史志文献后才弄明白。据晓川《汪氏族谱》记载，唐乾符年间（877），黄巢起义军攻打歙县篁墩，汪万武带领全家逃避战乱至此地，正是破晓时分，他们来到段莘水和晓起水交汇处，抬头只见青山环绕，绿水潺潺，古树参天，地沃草丰，花香四野，便在此处搭下草棚，升起炊烟，从此取名“晓起”。后人在晓起村边的小溪上游一公里处建村，也称晓起，于是便有了上晓起与下晓起之分。
在上晓起村，我们跟随当时尚未离开的导游一起游览了老樟神树，欣赏了徽派古村建筑，还有几处颇有来历的老井。后来我从书上了解到，上晓起村多为官宅，下晓起村多为商户。那时跟着导游一路走来，只听到她粗略介绍，至于上晓起和下晓起的具体分界，她并未提及。
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婺源的建筑是明显的徽派建筑风格，和江西省其他地方的建筑风格有明显差异。关于婺源建筑风格的疑惑，从踏上这片土地的第一刻起，就萦绕在我脑海，直到导游离开我们，也没找到答案。第二天，我们偶然遇到一位正在干活的当地村民，才了解到婺源这片土地的曲折历史。
原来，婺源历史上真的曾归属安徽。婺源，徽州六县之一，原属安徽省徽州婺源县。1934年划入江西省第五行政区；1947年划回安徽省第七行政区。1949年婺源解放，复由安徽划归江西，延续至今。
这位村民告诉我们，像他一样的部分村民一直希望婺源能重新划归安徽，因为那里才是他们的根。话语间，他流露出失落和感伤。我和先生虽能理解他的心意，却难以真正感同身受。因为“婺源人究竟归属何处”这个古老的话题，影响了一代又一代婺源人。那种寻根溯源的情感，对于我们这些外人而言，只能停留在想象的层面。
在媒体上，我们看到的是梦中家园般的婺源，却难以触及婺源人心中的那份情与伤。这让我想起那位在茫茫人海中与我们偶然相遇、又匆匆别离的导游。从外貌判断，她大约三十多岁，既不知道小说《原乡》中洪根生寻找半生的故土就在婺源，更难以真正理解婺源人内心的所思所想。
一个合格的导游，心中除了那些明面上的地名、古迹、景点和传说，还应该装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