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对读书人的尊重和对言论的宽容,是其他帝制王朝不可比拟的,由此出现了一些怪现象,许多读书人出身和以读书人自居的士大夫,虽然身在官场,却常常说话无遮拦,行事无分寸。如副宰相石中立,爱在正襟危坐的朝堂之上拿大臣们开玩笑,呼同僚上官辟为“上官鼻”,喻员外郎为“园外狼”。又如书学博士米芾,经常戴着高帽招摇过市,与冰冷的石头称兄道弟,做官一世,疯癫一生。这些看似荒诞的行为,并未受到苛责和处罚,从而滋长了士大夫自由表达的习惯和负才任气的风习。诗人石延年就是在这种风气下成长起来的。
石延年,字曼卿,宋城县(今河南商丘市)人,为人豪放,诗才卓绝。《宋史·石延年传》载:“延年为人,跌宕任气节,读书通大略,为文劲健,于诗最工。”宋王辟之《渑水燕谈录》卷七称:“石曼卿,天圣、宝元间以歌诗豪于一时。”他在创作上的最大功绩,莫过于创新,即克服浮艳之风,追求自然,崇尚清新。
石延年诗才敏捷,出口成章。其好友苏舜钦在《石曼卿诗集序》中说:“曼卿资性轩豁,遇者辄咏,前后所为不可胜计。”他的诗歌创作数量惊人,可惜,多数逸亡,未能保全,《全宋诗》仅收录四十余首。不过,窥一斑而见全豹,从这仅存的四十多首诗歌中,依然能看出石延年的诗歌特点和创作成就。如他的《金乡张氏园亭》:“亭馆连城敌谢家,四时园色斗明霞。窗迎西渭封侯竹,地接东陵隐士家。乐意相关禽对语,生香不断树交花。纵游会约无留事,醉待参横月落斜。”堪称经典之作。特别是“乐意相关禽对语,生香不断树交花”一句,于寻常景致中表达出情景交融的新意,是宋诗中难得的名句,为人所激赏。
而在仅存的诗篇中,最能体现他诗风与性格契合的作品,要数《瀑布》一诗,诗曰:“飞势挂岳顶,何时向此倾?玉虹垂地色,银汉落天声。万丈寒云湿,千岩暑气清。沧浪不足羡,就此濯尘缨。”其汪洋恣肆、雄壮豪放之风,一览无遗。故欧阳修评价他:“气貌伟然,诗格奇峭。”学者石介《三豪诗送杜默师雄》首句便言:“曼卿豪于诗,社坛高数层。”给石延年冠以“诗豪”之名,列为文坛第一。石延年本人作为北宋诗文改革的先驱者,不但对当时的欧阳修、梅尧臣、苏舜钦有影响,对后来的王安石、黄庭坚等人的创作,亦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诗豪”之外,石延年还是一个“酒鬼”。欧阳修《归田录》卷二说:“石曼卿磊落奇才,知名当世,气貌雄伟,饮酒过人。”石延年不仅酒量大,喝酒的花样之多、之奇、之怪,也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与客聚饮,有时披头散发,双脚赤裸,戴着枷锁而饮,谓之“囚饮”;有时攀登至树梢,举酒端杯,谓之“巢饮”;有时以毛席裹身,间或把头伸出来啜饮一口,饮毕,又把头缩进去,谓之“鳖饮”;有时夜不燃烛,摸黑饮酒,谓之“鬼饮”;有时,饮完一杯,就爬到树上休息一会儿,然后下来又饮一杯,再爬上树休息,如此反复,谓之“鹤饮”……就他这些千奇百怪的饮酒之法,纵然是李白再生、刘伶再世,恐怕也会目瞪口呆而自叹不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