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儿子说：“拥抱，是天赐的礼物。”说着就张开双臂，笑呵呵地把儿子揽进怀里。儿子有些僵硬地拍了拍他的背，这个六十岁的父亲却抱得认真，仿佛在完成什么庄严的仪式。
“记住啊，”他松开手，眼神慈爱，“每天四抱续命，八抱养生，十二抱除病。这可是你爸的独家秘方。”
儿子点点头，转身走向电梯。怀抱突然就空了，老人望着紧闭的电梯门，心里像是被什么揪了一下。
三岁的小孙子摇摇晃晃地跑过来，他弯腰一把抱起，在那柔软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哎哟，我的小宝贝哟。”
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三十年前。那时的他，也是个忙得脚不沾地的父亲。儿子打翻牛奶，他第一反应是斥责；儿子摔碎碗碟，换来的是一顿训斥。哪像现在，小孙子把椅子弄翻了，他赶紧抱起来又揉又哄：“乖乖不怕，爷爷看看摔着没？”
三十岁的儿子和他当年真像。总是皱着眉头说“忙死了”“压力大”，眉宇间拧成的“川”字，简直和他年轻时一模一样。
可是人老了，反而慢下来了。他开始在阳台上种花，会蹲下来看蚂蚁搬家；那个曾经雷厉风行的男人，现在最享受的是熬一锅软糯的粥，然后一个个打电话：“晚上回来吃饭不？爷爷熬了山药排骨粥。”
他的头发全白了，老花镜架在鼻梁上，坐在阳光里看书时，会忍不住打盹。但那满脸的皱纹，在小孙子眼里却成了好玩的迷宫。“爷爷，这里是山！”小手指着他的鼻梁。“这里是湖！”摸着他的眼睛。
他笑得眯起眼睛：“对对对，爷爷是山水画喽。”
小家伙搂着他的脖子说：“爷爷最好了。”他突然眼眶发酸。多少年前，他也曾骑在爷爷肩头，在新年的街市上买糖葫芦。怎么一转眼，就轮到他当爷爷了呢？
饭桌上，他不停地给老伴儿夹菜：“这个软，你牙不好，多吃点。”“那个营养，你尝尝。”生怕坐在对面的老婆子吃不到好的，生怕儿子孙子动作太快把菜抢光。
一家人围坐一桌，身体不挨着，眼神也不总是交汇，但那种看不见的纽带，却比什么都牢固。
他现在懂了，人真正需要的其实不多。孩子们常回来吃顿饭，比什么都强。那些多余的物件，他整理好了送给需要的人。看到哪里有困难，就让儿子帮忙在网上捐款。
“简单点好，”他对儿子说，“你看你爸我，活到这把年纪才明白，最好的日子就是你们常回来，让我抱一抱。”
儿子没说话，却站起身，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一个拥抱。这次，儿子抱得很自然。
老人拍着儿子的背，眼睛笑成了两条缝。看来他的“拥抱处方”，终于有人学会了。
落花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