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六十，胡子像是铆足了劲儿往外冒，一天不打理，便显潦草。对着镜子摩挲下巴，我心里嘀咕：这胡子，留是不留？太太收拾碗筷，瞥见我发呆，头也不抬：“刮刮吧！”
我举棋不定。刮了，镜中人确实精神些，可转念一想，这把年纪，刻意显得精神，倒像“扮嫩”；不刮呢，那丛灰白胡子耷拉着，又难免透出股老气横秋。
忽然想起一桩关于胡子的旧事。那时我还在工作，某次去福建开会，晚饭后与几位同行散步，其中一位是J老师。J老师高个子，圆脸，笑眯眯的，话不多，显得内敛谦和。他聊起前阵子游览附近道观，住持端详他片刻，说：“你上唇若留些胡子，将来还有上升空间。”我们听了，都当是句趣谈，哈哈一笑。
谁知两年后的秋天，我又在一次会议上遇见J老师。远远望去，他的上唇果然蓄了一撮整齐的胡子，虽添了几分斯文，却也平添了一丝滑稽。旁人或许不解，我却想起那句戏言，笑问：“看来住持的话灵验了？”J老师一听，脸上倏地泛起红晕，连连摆手。更有意思的是，第二天再见他时，那撮胡子竟踪影全无。J老师清清爽爽，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想到这里，我对着镜子忍不住笑了。其实留不留胡子，本就是件随心的事，何须诸多讲究？官运福气，岂会系于这几缕毛发？
罢了，还是听太太的，刮了清爽。镜中人干净利落，倒也应了这年纪该有的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