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爬上窗棂时，露珠正在梧桐叶上练习平衡术。我推开窗，一阵清风裹挟着芬芳扑面而来，阳光把昨夜的雨水蒸腾成一场小型霓虹表演——这大约就是“开心”这个动词最生动的注脚。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整个胸腔都被这清新的晨光填满，一种久违的轻盈感从心底升起。这轻盈感来得突然，像是多年未见的故人，带着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轻轻叩击我的心门。我想起小时候在乡下，也是这样推开木窗，看露珠在丝瓜藤上打滚，那时不懂得珍惜这样的清晨，如今却在这城市的钢筋水泥中，为一片梧桐叶上的露珠而感动莫名。
体检单上的医学术语突然温柔起来。“结节缩小”“囊肿减轻”这样的字眼，像一群乖巧的麻雀，在纸面上跳着圆舞曲。我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着，眼眶突然湿润了。一个月来的煎熬与恐惧，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出口。那些曾经像钉子一样扎在我心头的担忧，现在终于松动了。
厨房传来母亲摆弄锅铲的叮当声，这平凡的声音此刻竟比肖邦的夜曲更令人心安。她失手打翻的油瓶在地砖上泼出一幅抽象画，我舌尖的埋怨在看见她头顶的“新雪”时转了个弯——一阵酸楚突然涌上心头。母亲更老了，而我却还在用不耐烦的语气对她说话。我蹲下身，轻轻擦去地上的油渍，也擦去了眼中的泪水。她拄着拐杖讪讪离开的背影，让我想起小时候打碎酱油瓶时，她也是这样蹲下来，先检查我有没有受伤。原来开心是这样复杂的事，是收回的锋芒，是皱纹里藏着的谅解，更是对时光流逝的珍重。
开心是个动词，它的宾语可以是一张变好的体检单带来的释然，也可以是母亲打翻油瓶时我心中涌起的愧疚与怜爱。开心不是一个终点，而是一段旅程，是我们在苦难中依然能够感知美好的能力，是在黑暗中依然相信光明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