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因一首诗、一联诗、一句诗而改变命运者不乏其人,曾经的处士种放就是如此。
种放,字明逸,洛阳人,官宦之家出身。《宋史·种放传》说他:“沉默好学,七岁能属文,不与群儿戏。父尝令举进士,放辞以业未成,不可妄动。每往来嵩、华间,慨然有山林意。”他天赋异禀,七岁便能作文,勤奋好学,父亲希望他参加科考,他却以学业未成来搪塞,年纪轻轻,竟想归隐林泉。
种放从小有诗才,当朝诗僧文莹在《湘山野录·卷上》收录了种放少时诗《潇湘感事》,诗云:“离离江草与江花,往事洲边一叹嗟。汉傅有才终去国,楚臣无罪亦沉沙。凄凉野浦飞寒雁,牢落江祠聚晚鸦。无限清忠归浪底,滔滔千顷属渔家。”汉傅即贾谊,楚臣即屈原,二者皆是有才、有能、有德的忠臣,却见弃于人君,放逐于茫茫湘楚之地,一个饮恨而终,一个自沉江底,“无限清忠归浪底”,让人叹息。种放诗中所展现的不仅仅是才华,还有对忠臣见弃的愤慨之情,以及对“明君”的呼唤。所有表现,皆与众不同。
父亲去世后,种放携母亲隐居终南山豹林谷,潜心读书。种放师从陈抟,精于易学,著有《蒙书》《太一祠录》等,成为当时著名的学者和隐士。宋太宗淳化三年(992),陕西转运使宋惟干荐种放于朝,太宗下诏召他赴阙,母亲却怒道:“常劝你不要聚徒讲学,既隐居深山,何需舞文弄墨?倘若出山,我将弃你而去。”种放是孝子,称疾不起,谢绝了皇帝的好意,从此不问世事,尽心侍奉老母,隐居三十年。
种放真正得到最高礼遇,是在宋真宗时期。当时,西夏骚扰边民,宋朝派兵驻扎西北抵抗,其间,真宗为息事宁人,曾割让五州之地给西夏,但对方依然得寸进尺,继续掳掠,真宗不堪其扰。母亲咸平初年去世后,种放与朝中显贵多有接触,对真宗的心思洞若观火,遂赋诗一首,中有句云:“胡雏负恩信,圣主耻干戈。”真宗读到种放的诗歌后,大有知己之感,遂召种放至京,授左司谏、直昭文馆之职,种放因此成为仅凭一句诗而由布衣跃升为高官的特例。
不过,如此实惠殊荣,并非仅仅因为一个知音的诗句,关键还是因为种放的才学。宋孔平仲《谈苑》卷四记载,在京师,种放见大臣常常穿着平民的衣服,长揖不拜,知制诰的杨亿以诗讥笑说:“不把一言裨万乘,祇叉双手揖三公。”批评种放无礼,又说他好攀附,无一言有益于皇帝。真宗闻之,对杨亿说:“你怎知种放无一言有益于朕呢?”当场出示种放奏章《十议》,内容包括《议仁》《议兵》《议刑》《议政》等,颇有见地。杨亿羞愧不已,当即表示向种放负荆请罪。
杨亿对种放的看法,在当时并非独家,很多人因为他亦隐亦官,把他视作走“终南捷径”的小人。其实,这种看法颇为片面。宋王明清《玉照新志》记载说,种放是宰相卢多逊门客,多年出入其门,为卢所器重。后来卢多逊因交结秦王赵廷美,被削夺官爵, 坐贬崖州(今海南三亚市)。“得罪后,宾客云散。”门生故吏纷纷与他划清界限以求自保,只有种放不怕受牵连,“徒步送抵天涯”,一路护送卢多逊至海外。可见,他还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