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暑假，我都会回江汉平原的乡下老家，在老屋陪父母住上几天。
平原的夏日，正午热，早晚却是凉爽的。大多的时候，我就坐在父母身边，和他们随意聊天，说说村子里慢慢老去的人，聊聊村子里当年发生的事。那一天，坐在我左侧的母亲突然盯着我的头看了好一会儿。
我知道她在看什么。“老大，你的头两旁，像各开了朵小花，灰白灰白的……”母亲对我说。我们三兄弟中，我是老大。我知道，左右耳边的发丝已有几绺变白。刚过五十岁时，我便在镜中瞥见几根不安分的白发——它们从黑发根部慢慢生长出灰色的小叶，再渐渐褪成银白。
我曾为此烦恼：为何白发渐生？我求医问药，尝试生发产品，调整作息饮食，可一切徒劳。那些不安分的头发，继续用灰色在我头上开辟领地，有些肆无忌惮的它们，慢慢，形成了一小撮，有了自己的组织。
“像开了朵小花”，母亲的话让我豁然开朗。年岁增长，青丝染霜，本是自然之事。那些灰白的发丝，不过是在鬓角悄然绽放成好看的小花。七十多岁的父亲坐在对面，他的头发已经白了大半——那白色，恰是生命的底色。想起当年，你我皆乌发如瀑，意气风发；而今白发渐生，却是在提醒：收获的季节已至，该以淡然之心拥抱生活，怡然自得。
长出白发的我，依然是父母的儿子。在他们身边，我依然可以像个小孩子。鬓边的小花啊，你只管自在生长，绽放成你想要的模样。你从青丝到银白的蜕变，正是我生命最真实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