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晨光跃过北京雨儿胡同的灰瓦,将“齐白石旧居纪念馆”的牌匾映照得熠熠生辉。
我和妈妈进入馆内刹那间,仿佛掀开了历史画卷的一角,一股沉静如水的墨香气息悠悠迎面而来,将我们轻轻裹入,恍然跌入一个属于水墨与岁月的传奇空间。
这座清代三进四合院,是白石老人的终老之所。廊院相连间,青砖墁地、雕梁画栋与散落各处的画案、笔山和颜料罐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
我们驻足于正房展厅中央,那历经岁月磨洗的紫檀木画案上,墨痕深深浸入纹理之中。讲解员指着一幅“发上等愿”四字书法作品告诉我们,这是1956年白石老人在这里挥毫写下的。妈妈凝神细看,又屈指算了算,惊叹地说:“那时已92岁高龄了,笔锋遒劲有力,真不敢相信是出自九旬老人之手!”讲解员含笑点头:“白石老人一生笔耕不辍,日日习练如参禅修行,这苍劲笔力正是岁月与心魂的结晶。”
移步至西厢房,玻璃展柜里陈列着白石老人留下的236方印章。其中一方“大匠之门”朱文印尤为醒目,妈妈弯下腰指着它好奇地自言自语:“这四个字,老人家想表达什么意思呢?”讲解员听见解释:“白石老人30岁才学刻印,50岁前都自觉不敢称‘大匠’,这四个字背后,蕴藏了汗水与谦逊。”
这时,旁边一方“人骂我也骂”的闲章吸引了我们和其他游客。妈妈忍俊不禁,拍拍我的肩说:“这老爷子,脾气还挺倔,真性情!”大家会心一笑,白石老人那倔强耿直又诙谐的性格,仿佛正从方寸石间透出鲜活气息。
最令我屏息凝神的,是在《虾趣图》前。水墨画面上,六只游虾通体剔透如琉璃,虾须根根分明,刚健如钢丝挺立。我忍不住轻轻拽了拽妈妈的衣角:“快看,这虾像活的一样在水里游!”
讲解员指着画面,话语里满含敬意:“白石老人画虾的笔法经历了三次蜕变:63岁前画六节身,66岁减为五节,70岁后独创‘三笔折臂’之法。”讲解员顿了顿,补充说:“老人曾说过‘画虾几十年才得其神’,这形神兼备的笔法,正是他孜孜以求、穷尽一生逼近真实的证明。”妈妈在我耳边轻声感叹:“几十年如一日地琢磨一样东西,这份专注,真了不起。”
原来艺术至高的魅力,便是如此:在极简至朴的笔端,能瞥见天地与众生;在一枚朱印的方寸里,竟藏着宇宙的浩瀚乾坤。
这些印记如星轨般烙印于心底,从此赋予我观览世界一双永不黯淡、浸透墨香的澄澈眼睛!
指导教师:惠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