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岳麓山里搬进不大不小的长沙古城,城里有几样街景还是很能吸引我的。
首先是同“吃”有关的,比如饮食店、零食店、街边卖发糕和卖棉花糖的小摊等。街边小摊都现做现卖,所以摊子边总是围着一群孩子。这些孩子中的绝大部分是买不起零食的,只有一小部分人买得起。摊主很欢迎孩子们围着他的摊子饱眼福,因为这样就可为他们招来生意。我也是这些买不起零食的孩子们当中的一个,我又特别爱吃。尽管吃不到,看也是种享受啊。那亮晶晶的、像云彩一般的大捧的棉花糖,光是看到它们从机器里被摇出来的形象,就能给我带来极大的满足了。所以我站在摊子边上常常超过半个小时以上。那是我的高级的娱乐活动,嗅觉和味觉全都张开了的紧张的活动。蓬松的鸡蛋发糕是另外一种奇迹,同样刺激着味觉、嗅觉和视觉。起锅之际,摊边的孩子们已排起了队。长方形的小块,嫩黄的色泽,蓬松新鲜,引起过我多少遐想!时常,我觉得是自己在吃,而不是别人在吃。我想,如果我有钱,就来吃一大盘!
街景中除了同吃有关的这些之外,还有精神享受。最常见的两种就是小人书摊和飞刀游戏。每条街上都有小人书摊,热闹的街上甚至有五六家。小人书一排排挂在街边的书架上,孩子们挤在长条板凳上如饥似渴地阅读,有时一本书竟有三四个人共享。那个时候,绝对没有人偷书,也不会将书弄坏。爱读书的小孩都很守规矩。有时已经入夜了,书摊还没收摊,因为孩子们的热情实在高。于是摊主在树干上牵几根电线,挂几盏电灯,满足这些小鬼们的要求。城市的星空下面,这些书摊沸腾着活力。
飞刀游戏也是可以观看的。看别人如何过瘾,自己在旁边也就过瘾了。有一位男孩的手气特别好,随随便便那么一投就中了靶心。多么潇洒啊。要是都像他一样技巧高超,店里就赚不到钱了。后来我注意到他隔一段时间来一次,来了也不玩很久,大概担心会影响店里的生意吧。我是不敢玩飞刀的,太危险了。有些满心渴望的小孩总打不中靶心,于是气急败坏;另一些偶尔运气降临,投中一两次,于是喜不自禁。他们都不如那位侠客似的男孩。那男孩独来独往,模样冷峻。
忽有一天,有人请我吃街边摊的发糕了。
等待的过程是多么心焦啊。因为是休息日,队排得很长。我们差不多等了一个小时才排到。这一回,我远不像往日当旁观者时那么从容和专注。我心神涣散,不耐烦地伸着脖子看前面,只想快点轮到我们。
美味终于到手了,用纸包着,我和朋友一人两块。奇怪,这嫩黄的鸡蛋发糕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好吃。虽然很香,但味道淡淡的,对我来说没有特别大的吸引力。我像在梦中一般吃完了那两小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