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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14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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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里的北海公园

日期:0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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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17版:副刊       上一篇    下一篇

  小学三年级时,老师教过我们一首歌,回家以后,我唱给父亲听:“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父亲静静地听了好一会儿,问我:“你想不想到歌里面去?”我很诧异地望着他:人怎么能到歌里面去呢?

  那年暑假,从未出过远门的我和父亲一起从安徽北部的小县城出发,先坐公交到离县城最近的城市,再坐大巴到另一个更大的城市,然后坐一夜火车,终于到了北京。

  我们的第一站就是北海公园。北京的夏日,酷热难当,但依然挡不住我对陌生景点的好奇: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来到北海边,我们坐上了一条鸭子造型的脚踏船。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坐船,欣喜自不用多说。这船有顶棚,在湖面上,阵阵凉风袭来,暑热一丝丝地慢慢消散了。此时,我情不自禁地开始哼起了那首歌:“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父亲笑意盈盈地望着我:“快看白塔,绿树红墙。”这时,我才发现歌中的景致就在身边,洁白如玉的白塔在烈日的光辉中,宛如披着圣衣的仙子,纯净美好。而红色的宫墙带给我的是视觉的冲击,我从未在家乡见过如此古朴厚重的墙体,那正是历史的见证,诉说着过去的辉煌与沧桑,虽略显斑驳,却更增添厚重,小船激荡起的水花也在我心头泛起层层涟漪。

  虽然后来几日,我去了故宫、长城,它们恢宏中的肃穆让人惊叹,但北海那种大气雍容中透出的随性自然却让我记忆犹新,它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走入了我的生活,如今才恍然揭去面纱,看清它的真容。

  后来我才知道,父亲对北海有着特殊的情感。他当兵转业后曾在北京做过建筑工人,后来上了大学,毕业后进入设计院担任技术员。他空闲的时候,会和朋友们结伴来北海公园游玩。他说北海和自己的母校相距不过三公里,花不多的门票钱就能体验到皇家园林的气派。

  但我没有奢望自己会和北京有更多的交集,作为游客,也许一次游历已经足够。没有想到的是,十几年后我再度来到北京。大学时,为报考北京的研究生,我在阳春三月走进北京的几所名校,感受学术氛围。当然,已经成人的我,仍记得多年前的某个夏日里和北海的相遇。这次的我,在薄雾没有散尽的清晨,漫步在九龙壁前,久久不愿离去。昂扬姿态尽显的九条蟠龙,伸展自己的身姿,恰如我此刻破浪前行的决心。春日的白塔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垂柳抽出了嫩芽,玉兰树上绽放着洁白的花朵,一切都是那样祥和宁静。

  后来我在上海工作了,本以为与北海的情缘难再继续,但巧合的是,我的哥哥几经辗转后在北京安了家,我和北海又可以经常碰面了。因为父母长期在北京居住,我借探亲的机会,也会来约一约北海这个“老朋友”。我会在夏日的某个傍晚在琼华岛上漫步,有时能遇见以地为纸、清水作墨,用拖把蘸水挥毫的老人。永安寺旁一角,一群盛装的退休阿姨正跳着民族舞,一旁的大爷吹着萨克斯伴奏。孩子们被父母带着,叽叽喳喳地嬉闹着,烤肠、爆米花塞了一嘴;远处的游船不时从眼前划过,传来游客断断续续的谈笑声。这样看着看着我就入了迷——碧波如玉,白塔巍峨,人们信步而行,水清、景美、人逸,仿佛自己也成了老北京,沉醉于这般闲适的烟火气中。

  隆冬时节,荷花湖冰场开放,成为男女老少的乐园。卡通冰车、冰上自行车、冰上漂移车等游乐项目,总能让人乘兴而来,尽兴而归。瓦蓝的天空,太阳仿佛是天上的装饰灯,耀眼却不刺眼,而我,在清冷又快乐的冬日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感受饴糖在口中融化的温度,山楂的酸甜在舌尖绽放,心里都是满足。

  史铁生在《秋天的怀念》里写到,母亲说北海公园的菊花开了,看完了就一起去“仿膳”,因为他最喜欢那儿的豌豆黄儿。今日的“仿膳”,既可以享用正餐,也可以品尝老北京传统平价点心。遗憾的是,我只能在寒暑假时来北京略住三五天,并没有亲眼见过北海公园盛大的菊花展。史铁生这样写北海公园的菊花:黄色的花淡雅,白色的花高洁,紫红色的花热烈而深沉。我想那一定是秋日里北海别样的景致。

  生活当如菊花般绚烂,我们既要如史铁生笔下那般“好好儿活”,更要活得精彩,就像歌里唱的那样: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愿北海公园这般风景,历经风雨依然美丽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