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40平方米的出租房里住了快两个月,小袁都没配齐调料瓶子。他平时吃外卖,双休日约同学好友外出觅食,基本过着饭来张口的日子。那天,他偶尔在网上刷到做糖醋小排的视频,也想做那红亮诱人的排骨。排骨都焯好水了,才发现家里的陈醋瓶子早就见了底,小袁就敲开隔壁502室的门,赔笑递上一只小碗——反正他也不是头一次这么做了。
502室的老太太问明他要做啥菜,果然倒给他小半碗镇江香醋,小袁道谢,刚想走,老太太又拿出8颗黄冰糖和一小撮白芝麻,郑重嘱咐:“黄冰糖拿来炒糖色,糖醋小排上挂浆才透亮;芝麻要事先小火炒香,排骨出锅前再撒上。”
小袁再次道谢,老太太把住门框,认真交代:“这是我最后一次借你醋了哦……”小袁惊讶,像遇见强光一样瞳孔缩小,同时挑高了两边眉毛,好像在说:“非要这样见外吗?上楼不便,我也帮您拎过箱子;要是您不在家,我也代收过生鲜快递,帮您存过冰箱。”
老太太笑着解释:“不是这么一回事。临时借别人的球鞋穿,可踢不满整场球。你要真想提高厨艺,就要研究调料的用法。比如,你会发现某些蚝油的稠度,是用黄原胶和小麦粉调出来的,只能红烧。配料表第一项是蚝汁的蚝油,才适合凉拌。这里面的门道,你得揣摩。总是依赖别人,是不可能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哦。”
过了四十多分钟,小袁买的一大包调料送到了门口,外卖小哥好奇地问:“买这么多调料,您这是要办小饭桌吗?”小袁含糊点头。他粗略地计算过,要是每天认真做饭,这拨调料估计到秋天烧第一锅栗子烧鸡时,就快用完了;而且,外卖小哥猜得也对呀,他自从落脚大都市工作,从未好好喂养过自己。既然浮躁、孤寂、无聊的情绪,在打开外卖盒子的瞬间,顶上过他的横膈膜,那么,提高厨艺,和同样漂泊的人共享一个“小饭桌”,就很有必要。这就像一名足球爱好者在独自练习盘球,盘着盘着,就能招来协同作战的队友一样,等他能用郫县豆瓣酱炒出正宗的鱼香肉丝,能明白何种酱油才能突出蒸鱼的鲜嫩,能用绍兴酒糟调出迷人的糟汁,继而浸出冷香入魂的老虎虾,他将有机会招来同好——在异乡的出租屋里吃上带镬气的热菜,围坐在一起,诉说烦恼,借此摆脱深入骨髓的漂泊感受。
一切,都来自于502室老太太斩断他的依赖性的一个好建议:你得自己买一瓶好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