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暑假,爸爸妈妈带我回老家甘肃。几天后,他们带我游览了梦寐以求的敦煌。
夕阳熔金,泼洒在绵延的鸣沙山沙丘上,撩拨着“长河落日圆”的渴望。我深吸气,一股冲动涌起,甩开爸妈,朝着最高的沙丘奋力奔去。
脚下的沙粒瞬间流动起来。一脚踩下,松软的沙陡然涌动,迅速漫过鞋面与脚踝。每拔一步重如千钧,刚踏出的浅坑旋即被流沙抹平,沙坡如涂满无形胶水。未行多远,我已气喘吁吁,双腿灌铅,汗水迷蒙。“算了吧。”放弃的念头冰冷浮起。
我沮丧回头,山脚下,游客们骑行的驼队正蜿蜒而上,铃声叮当,驼峰起伏,在金色沙尘中勾勒出坚韧剪影。我索性坐下等爸妈,用力扯掉沉重的鞋子,细沙倾泻而出。赤脚踏上沙坡,滚烫的沙粒如细针密密扎刺,每一步依然深陷。然而卸去了鞋的束缚,身体竟奇异般轻快了些,能更敏锐感知沙的流动。
脚底火辣辣地疼,返回找爸妈的念头猛烈撞击心门。我抬头,见夕阳正一寸寸下沉,我顿时勇气再起,穿好了鞋,手脚并用,笨拙地在滚烫沙坡上奋力攀爬,身后拖出歪斜印痕。
就在力竭欲坠之际,我猛地抬头,一道辉煌金光刺破眼帘!浑圆巨大的落日稳稳嵌在两座沙峰之间,万丈光芒将天地染成磅礴金红。黄沙在晚风中轻舞,与下方静卧的亭阁楼台交织,竟生出苍茫而奇异的温柔。疼痛瞬间遗忘,仅凭最后一股蛮劲,朝爸妈挥挥手,便冲向那光明的顶点。
终于瘫坐山巅。夕阳的奇景铺展:脚下是无垠沙海,月牙泉如一枚温润碧玉静卧沙怀。晚风拂过,脚下细沙呜咽低鸣。汗水浸透衣衫,脚底刺痛依旧,一股前所未有的畅快与满足却升腾而起。
回望身后,那条挣扎蜿蜒至脚下的足迹,在渐暗天光里深深浅浅、歪歪扭扭。风沙正悄然移动,温柔又无情地抚平它们。心头忽地澄明:这沙山之上,多少足迹曾如我这般奋力刻下,又被永恒的风沙轻轻抹去?张骞的凿痕,玄奘的深陷,商旅驼队的蜿蜒……最终都归于流沙的平滑。我此刻的驻足,不过是风沙漫长抚平中的一个微小停顿。
最壮美的抵达,从来不易。每一步跋涉,都是对“放弃”的征服,更是向永恒流沙投递一份瞬间的印记——纵然短暂如沙粒坠下,也曾在落日的熔炉里,闪烁过微光。这沙鸣,是所有湮没于时光尘埃中不甘寂灭的足音!
指导教师:葛士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