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常见的水鸟之一,鹭在古诗词里的出现频次极高。早在先秦时期,它便进入了人们的视野。《诗经·周颂·振鹭》咏道:“振鹭于飞,于彼西雍。我客戾止,亦有斯容。”人们常用群鹭翱翔的优美姿态,来比喻为君王效力的贤臣才士。之所以选择鹭作为起兴的对象,和它的羽毛颜色也有关系,白羽象征操守高洁。郑玄注:“洁白之士群集于君之朝。”其实,鹭鸟种类多样,毛色不只白色,还有苍鹭、蓝灰鹭、黑鹭、三色鹭等多种类型,只是“白鹭”的形象最为深入人心而已。
杜甫诗里的“一行白鹭上青天”脍炙人口,李白在诗里形容白鹭“孤飞如坠霜”。在白色鸟类里,白鹭显得分外洁净醒目,这和它们胸部特有的羽毛结构有关。白鹭的羽毛先端会自然破碎粉化,就像滑石粉一样可以将粘附在羽毛表面的污泥和食物残渣清除,从而保持羽毛的洁白。鹭鸟成群飞行时排列整齐有序,大鸟在前,小鸟在后,古人将它和另一种飞鸟鹓并列,以“鹓鹭”比喻朝官止有班、立有序,行列规矩。
鹭又名“鹭鸶”,“鸶”字生动描绘了它们头顶、胸部、肩部和背部那些如丝般修长的羽毛特征。这种美观的羽毛在繁殖期时可以吸引异性,古人却以为这是它们用来捕鱼的诱饵,称“鹭啄则丝偃,藏杀机也”。唐代御史的车驾以白鹭羽毛作为装饰,这一设计蕴含着深刻的象征意义。白鹭捕鱼时能敏锐地发现水中潜藏的游鱼,正如御史明察秋毫、洞悉隐伏的罪行,因此以鹭羽饰车既彰显身份,又暗喻其“察隐之罪”的职责。因为鹭在水边觅食时常常保持翘首观望的姿态,这一独特习性使得它在古代被赋予了特殊的文化内涵。北魏时期,驿道旁的亭堠(古代驿站瞭望台)多以鹭的图案作为装饰,既取其守望之态,又寄托了人们对远方亲友的思念之情。值得注意的是,鹭与鹤在展翅飞翔时外形颇为相似,常让人产生混淆。但细辨之下,二者飞行姿态有明显区别:鹤飞行时脖颈笔直伸展,而鹭则习惯缩着脖子。
古籍中,鹭和鼓的渊源颇深,或许和上古时期以鹭羽作为乐舞道具有关。《诗经·陈风·宛丘》中写道:“坎其击鼓,宛丘之下。无冬无夏,值其鹭羽。”后世认为,这描写的可能是一位巫女,她佩戴鹭羽做的饰物,在鼓声的伴奏下翩翩起舞。战国时期楚威王在位时,曾有朱鹭盘旋飞舞而来,随着乐曲翩翩起舞。这段典故后来被谱成乐曲,便是汉代乐府鼓吹曲中流传的《朱鹭曲》。古代还流传着一种名为“鹭鼓”的乐器,其鼓柱上装饰着翔鹭图案。相传春秋时期,吴王夫差在姑苏城朝向越国的城门上悬挂木蛇,以“蛇门”之名暗喻吞并越国的野心。为破解这一“法术”,越国在雷门击鼓壮势。这段典故在晋代又衍生出新的传奇——当这面大鼓被移至建昌宫时,忽然有双鹭从鼓中飞出,直冲云霄,为这段历史增添了神秘色彩。
唐代雍陶有诗歌“立当青草人先见,行傍白莲鱼未知”咏白鹭,这一意象被明代无名画家描绘在《荷塘双鹭图》中。两只白鹭悠闲地立在盛夏的荷塘浅水处,一只似乎在休息,另一只单脚站立着梳理羽毛。在它们身边,荷花盛放,荷叶如盖,一双色泽艳丽的翠鸟点缀其间,一只立在荷叶上,另一只展翅下飞,和白鹭的色泽、姿态构成了鲜活的对照。画面一角飞来的红蜻蜓身姿灵动,正欲立于小荷尖角,显示出夏日的勃勃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