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海天津串起的历史景观,在清代,有幅小画面,叫作皇船坞。
嘉庆年间《长芦盐法志》载,皇船坞在天津海河闸口以下三里,康熙五十二年(1713)奉旨建造。道光年间《津门保甲图说》的标识更直观:河西岸,紧邻炮台,对岸是盐坨。
有人说,皇船坞之设,与康、乾二帝南巡相关。实际上,康熙最后一次南巡、最后一次来津,出京走北运河,天津停留后,再南下,是在建坞前8年。雍正继位,申明“皇船苫盖修饰等项,本系坐粮厅管理所司之事”。坐粮厅,北运河那一头,在通州掌管漕粮验收的机构。乾隆南巡,使用皇船坞里的船。乾隆二十六年(1761),长芦巡盐御史改建船坞,转年即是三下江南的年份。改建后,坞前立石构水闸,内坝、外坝;坞房六座,每座九间;有大门,东、西角门,官厅、水手房、汛房、库房等,围墙160丈。泊船时,桅杆船舵卸下露天存放,用席片包裹以遮风雨。此后29年,盐商捐建房屋,专贮桅舵。
皇船坞管理和维修,由长芦盐官和商人接手。乾隆三十四年(1769),巡盐御史奏折列举长芦运同职责,包括“就近经管皇船坞事宜,坞内御舟有应修艌者,亦应及时修艌坚固,恭备随时应用”。漕运、盐业,同为天津城市发展的动力,在皇船坞项目上,二者接力承办。
皇船坞内存船11艘,乾隆题匾者三。题额“安福舻”,黄绢本,用玺“乾隆御笔”。这是长9丈3尺、宽1丈9尺的大船。题额“翔凤艇”,洒金浅红绢本;题额“行春舫”,洒金红绢本。座船命名“安福”,乾隆多次说明立意。如在北运河畔宝稼营登船来津《题安福舻》诗,“永维题额意,安福愿民同。”诗句直白,话讲得倒也漂亮。
“初驻江南彩画舟”,以安福舻为南巡用船,始于乾隆二十二年(1757)。那是第二次南巡,看过洪泽湖,乾隆纪行诗写到安福舻:“波声鹢首调银瑟,月影连窗漾玉钩。最喜夜深饶野趣,樯灯几点映前洲。”鹢,一种水鸟。涂着彩画的龙船,桅杆挂灯。安福舻沿清江浦至淮安城,接下来走走停停,至杭州而北返。这以后,1762年、1765年、1780年、1784年,第三次至第六次南巡,都如此。
乾隆四十九年(1784),第六次也是最后一次南巡,仍在清口登安福舻,当天仍宿船上,有诗“陆路行来莅水程,清江安福候川营”,夹注:“安福舻向于天津舡坞停泊。每遇南巡,例以岁前先来至清江浦之云昙舡坞,伺候应用。”关于安福舻与南巡,乾隆做了小结性的记述。
此前,乾隆二十六年(1761)曾去五台山,称西巡。回程经正定、保定,至白洋淀北岸端村行宫,“画舫却先来”,诗句说的是安福舻,还说“明当破晓开”,航向奔着赵北口。
南巡、西巡之外,东巡去山东,淀水运河到天津,安福舻都曾派用场。
乾隆三十二年(1767)仲春,“巡幸天津府阅河务”的名目下,启行诗开篇即言:“四度南巡陆路旋,津门曾未驻龙船。”陆路旋,指南巡回程乘船通常至德州,随后改旱路。这次天津行,由圆明园出发,过卢沟桥,经良乡、涿鹿、高碑店,至赵北口行宫时,“御舻安福早来迎”。船行淀水,过苏桥,在文安巡视河堤工程,当天住台头行宫。至天津,先拜三岔河口望海寺,住柳墅行宫。去大沽观海后,返程走北运河,在西沽登船。此后,1770年、1773年、1788年来津,均有安福舻迎在赵北口。
再说东巡旗号下的山东及天津行。乾隆三十六年(1771)二月,陆路至北运河宝稼营,登安福舻过夜。至天津下船进城,到芥园,上船沿南运河奔山东。返程“东国旋舟跸,津门驻墅斋”,回京船行北运河。五年后又东巡,宝稼营上船,《题安福舻》诗注写道,“御舟向在天津收贮”。乾隆五十五年(1790),由山东来津,济宁登船诗“天泽安福今朝发”。
来津的告别之旅,在乾隆五十九年(1794)三月。其年过八旬,来时在赵北口登安福舻,返京乘船走北运河。此后十多年,嘉庆十三年(1808),其接班人巡视天津,循旧例,仍在赵北口赋诗《登安福舻》:“牙樯锦缆旧规模,利涉初登安福舻。”
乾隆好巡游,虽说有政务之需,但游山玩水、观光揽胜的内容很是多,车船扈从、驻跸行宫,劳民伤财,历来为史家所诟病。至于皇船坞所设选在海河,有点意思,不妨视为天津区位特点的小例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