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星是个男孩的名字,他比我大两三岁,住在我家的前院。他的母亲在北京工作,离异后将他放在了姥姥家生活。之所以起这个名字,和当时苏联第一颗人造卫星升空有关,他也成为被父母放逐的“卫星”。
舅舅家的生活给了卫星一个相对稳定的成长环境。舅舅在县城肉栈卖肉,村里人家办大事都找他买肉,也让卫星有机会接触到县城里的文化氛围。十几岁的他喜欢上了画水彩画,笔下的武松打虎有模有样。我时常找他玩,看他画画,也喜欢上了他的画。他说“画人难画骨,画物难画虎”,这句话让我至今记着。
卫星的母亲在北京重组家庭后,因卫星的抚养问题来家里打了一架。卫星躲在一边暗暗垂泪,这个场合没有他说话的地方。母亲的婚姻给卫星留下了心理阴影,画画是他的一种精神寄托。一度他不爱说话,只是在画纸上不停地涂抹,然后将纸撕碎。
他舅的家里挂着一幅很旧的仕女图,被生活的烟火熏得失去了本色,但显得很高古。卫星对着仕女图不断地临摹,好像要将侍女画活了一样。但画画对于当时农村的孩子来说,不仅没有带来什么改变,还引来一些大人说三道四,冷嘲热讽。经过一段时间,他逐步变得刚强起来,开始认真地上课,努力地劳动。他家的后院墙正对着我家的前门,一场大雨浇塌了半截。雨后天晴,我看见他和家人一起用“干打垒”的方式重新砌墙。卫星一边打夯,一边唱起了打夯歌:“大家加油干呐,中午吃好饭呐;大家抬头看呐,前边有肉栈呐!”说笑间,一家人就将墙打好了。
卫星不再画仕女图了,业余时间画了许多生产队社员劳动的画,尤其是丰收时节,他拿着画笔到北边的场上画扬场的把式,画金色的谷垛,他的作品受到了乡亲们的称赞。
一次,县里的农机修造厂到村里招工,他如愿当上了工人。卫星有了稳定的收入,但依然保持着对艺术的热情。工作之余,他会在车间的墙报上画些速写,这些画作成为工友们茶余饭后的谈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