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可谓中华文明灿烂文化宝库里的一颗璀璨明珠。据说在大唐王朝,上至君王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卖浆者流,皆能出口成章。诗歌在唐朝俨然成了一张名片,著名诗人乃至好诗句备受推崇。无论是酒宴上、闹市里,还是兰舟上、灞桥边,都离不开诗歌。诗歌可以宴饮助兴、送别抒怀,可供文人酬酢、百姓低吟,真是无处不在,无所不能。除此之外,诗歌还有很多人们意想不到的作用。
首先,可以促姻缘。有个叫崔郊的穷秀才,喜欢上姑妈家的一个丫环,二人私订终身。姑妈却以四十万钱的价格把丫环卖给了山南东道节度使于頔。崔郊知道后心急如焚,在于頔府邸门外徘徊,恰巧赶上寒食节,丫环出府来,二人柳树下执手相看泪眼。崔郊一介穷秀才无力改变局面,只好以诗赠之:“公子王孙逐后尘,绿珠垂泪滴罗巾。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于頔看到这首诗,立即召见崔郊,拉着崔郊的手说:“你真是‘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的作者?真是好诗啊!四十万钱小菜一碟,你要早说出来,我早就成全你了。”结果,于頔不但玉成了一对有情人,还给丫环置办了嫁妆。
其次,可以拯救婚姻。蕲春人严灌夫娶了慎氏,夫妻琴瑟相和,生活十分美满。但是结婚十年多,慎氏却一直没生育一男半女。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封建时代,这是一个家庭所不能容忍的。迫于家族的压力,严灌夫一纸休书就把妻子休了。妻子被遣回娘家,坐船临走时,心情沉重,赋诗一首:“当时心事已相关,雨散云飞一饷间。便是孤帆从此去,不堪重上望夫山。”严灌夫感动得热泪盈眶,撕了休书,与妻子和好如初。试想慎氏若不通文墨,只是呼天抢地,痛哭流涕,乃至撒泼打滚,恐难以改变男人的心。但她随口吟哦的一首诗却直击男人的心,诗歌的力量就是大啊!
再次,还可以劝架。唐末有个叫王毂的人,曾经写过一首讽刺南唐陈后主的《玉树曲》,其中尤以“君臣犹在醉乡中,一面已无陈日月”一句闻名于世。某日他在街市偶遇两名地痞斗殴,当即豪气上涌上前调解,但其劝架方式却出人意料:“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就是写‘君臣犹在醉乡中,一面已无陈日月’的人!”两个流氓竟然立刻停手,行礼之后走了。由此可见唐朝诗歌的普及程度,连街头小混混都懂诗歌,都尊重诗人!
诗歌的妙用恰似一把打开盛唐气象的钥匙,既照见了市井巷陌的烟火人情,又折射出中华文明的璀璨光华。这些跨越千年的诗句早已超越文学范畴,成为民族精神的血脉基因——它教会我们在困顿时以诗意化解戾气,在功利场中以浪漫守护本心。当崔郊的相思绝句化作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红线,当严灌夫因妻子的诗作重拾婚姻信念,当市井之徒为诗人的名句罢斗行礼,我们看到的不只是文字的力量,更是一个民族对诗歌之美的集体信仰。
重读这些掌故,恍若触摸到唐人骨子里的文化自信:诗歌不是文人雅士的专属,而是浸润于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诗歌留给我们的不仅是平仄格律的艺术范式,更是教会我们用诗意的眼光化解现实的坚冰,让文化基因里的浪漫情怀永远鲜活如初。这或许就是文明传承最动人的模样:千年前的诗句,依然能在今人的心底泛起涟漪,让困居钢筋丛林的人们,始终葆有仰望明月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