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陪母亲去医院体检，轮到心电图这个项目时，排队的人特别多，我们只好坐下来慢慢等。坐在我们对面的是两位80多岁的老奶奶，她们正热闹地聊着天。
白发奶奶问红衣奶奶：“你老头爱你吧？”可能她自己耳朵背，所以问的声音挺大。红衣奶奶表情顿时有点儿不自然，她看了看四周，发现大家排队的排队、玩手机的玩手机，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她们的聊天，这才慢吞吞地说：“咱也不知爱不爱，就那么回事吧。”白发奶奶又说：“你长得这么俊，他不会不爱你。”红衣奶奶更加不好意思了，她再次紧张地看了看四周，小声说：“俺也不知道。”她说这话时满脸都是笑意，还用左手支起了下巴，正好露出了金灿灿的戒指和镯子。这时，白发奶奶又是一声惊呼：“好大的金镯子啊，都是你老头买的吧？他可真爱你！”红衣奶奶没有否认，捂着嘴“咯咯”笑起来……
两位老奶奶对“爱情”的探讨，一字不落被我“偷听”了去，不由在心里悄悄感慨：原来无论到了多大年龄，女人都是这么在意是不是有人爱自己。
想起我的爷爷奶奶，他们一辈子生活在农村老家，每天的日子过得琐碎而平淡。记忆当中，每天总是爷爷先起床，拿起扫帚先打扫院子，他扫扫停停，听到奶奶起床的动静，就立刻放下扫帚进屋，从窗台上拿起装着蜂蜜的玻璃瓶，再从厨房拿两个碗，每个碗里放两勺蜂蜜，用温水冲开，再拿勺子搅拌均匀，这才喊奶奶：“来喝水吧！”他们笃定地相信喝蜂蜜水可以养生，于是在几十年的婚姻生活里雷打不动地保持着早晨一起喝蜂蜜水的习惯。
有一年，爷爷因为心脏不好需要到镇里去住院，他早晨在医院里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姑姑：“给你娘打个电话，问她今天喝蜂蜜水了没有。”没等姑姑答话，奶奶的电话倒是先打过来了：“妮儿啊，别忘了给你爹冲一杯蜂蜜水。”守护在病房里的人不由都笑了：这老两口儿真是心有灵犀啊！
后来，奶奶先爷爷而去。窗台上还留着大瓶的蜂蜜，但是爷爷再也不喝蜂蜜水了，就算我们把水冲泡好端过来，他也会摇摇头说：“一个人喝有啥意思。”仅仅过了一年，一直郁郁寡欢的爷爷也过世了。
这些老人们的故事，让我想起一句网络流行语：“爱情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而是经得起平淡的流年。”也许真正的天长地久，就藏在爷爷奶奶的蜂蜜水里，也藏在那位红衣奶奶被问及“你老头爱你吧”时，捂着嘴笑弯的眼睛里。
张军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