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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30
星期四
当前报纸名称:今晚报

客居深山

日期:0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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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18版:副刊       上一篇    下一篇

  本书堪称一场与自然的深度对话。作者尝试引导读者进入山居生活,同时传递一个理念——人无论贵贱高低,皆该享有生命的尊崇。  ——编者

  一、蟋蟀入我床下(1)

  蟋蟀鸣叫,夏夜凉了下来,大地上的溽热在消隐,枳椇原本软塌塌的树叶竖直了起来。其实,蟋蟀在白天也鸣叫,兮兮兮,清亮悠远,但鸣声被黄莺、强脚树莺、画眉、鹊鸲等鸟类的啼叫淹没了。在鸟鸣的间隙,蟋蟀声被风送了过来。

  在林边常居,蛾蝶和甲虫从窗缝神不知鬼不觉地飞进来。有一种甲虫,翅膀深棕色,头青棕色,触角深黑,尾端浅棕黄,飞起来吱吱叫,在墙角盘旋,在桌下盘旋。我辨认不出这是什么甲虫,凌晨时,便死了,散发一种植物腐烂的腐臭气息。我捡起甲虫,装在玻璃瓶,摆在窗台晒,晒一日,甲虫干瘪如茧。一个星期,可以捡一瓶甲虫。蛾扑在门框顶上的玻璃窗,噗噗噗,撞着玻璃。第二天早上开门,见几十只蛾散落在台阶上。蟋蟀也来到我居室。

  夜静了,在冰箱下、在书柜背后、在床下,蟋蟀发出了兮兮兮的鸣声。蟋蟀的翅膀有锉状的短刺,相互摩擦,振翅,发出一种和悦、甜美的声音。兮兮兮,兮兮兮。我安坐下来,静静地聆听。我交出耳朵,彻底安静了下来。假如我愿意,可以一直聆听到窗外发白。天白了,蟋蟀的鸣叫声歇下去了,蝉吱吱吱吱,叫了起来。

  我是一个对声音比较敏感的人,对溪声、鸟声、风声、雨声、虫声入迷。闲余之时,我去荒僻冥寂的野外,在溪流边驻足,在林中流连。我是可以在溪边坐一个下午的人,凝视水波。流水声从琴弦上迸发出来似的,激越、清澈,淘洗着我的心肺。流水声是不可模拟的,简单往复,节奏始终也不变。入耳之后,又是千变万化,似群马奔腾,似崖崩石裂,似珠落玉盘,似瓦檐更漏。蟋蟀声也是这样的,兮兮兮,一个单音节,圆圆润润,一直滑下去。作为自然之声,每一个听力正常的人,都非常熟悉蟋蟀的鸣叫。

  夜深休憩了,蟋蟀还在叫。朋友与我通电话,问我:你在哪里啊,怎么有那么浓烈的蟋蟀声。朋友似乎觉得我不是生活在凡尘,而是荒山野谷。我说我居室里就有几只蟋蟀,与我做伴呢。朋友说,那吵死了,怎么入睡呀。我哈哈笑,很替朋友惋惜,说:美妙无穷。

  有一次,我好奇心突发,移开冰箱,挪开书柜,四处找蟋蟀。蟋蟀是穴居昆虫,隐藏在地洞,幽灵一样“昼伏夜行”。我要把这个“幽灵”找出来,让它现出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