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提时代,印象中每家都有一块磨刀石。传统的磨刀石常选用砂岩石作为原料。砂岩石属于沉积岩的一种,其表面密布着细小的砂石颗粒。这种石材兼具适中的硬度和良好的韧性,适合用于刀具等铁制工具的养护。
磨刀石一般是片状条石,大小不一。由于农人常用的刀是镰刀,磨得最多的自然是镰刀。磨刀没有固定顺序,全凭个人习惯。可以先从刀尖起磨,从左至右,按刀尖、刀腹(刀的中间部位)、刀尾(连接刀柄部位)的顺序,也可以反向行之,从刀尾、刀腹再到刀尖。当然也有先从中间开始磨刀腹,然后再磨刀尖、刀尾的。
我家的磨刀石放在厢房窗根底下。早春打草,夏季割麦,到了秋天还要收割黄豆、绿豆,砍高粱、打青柴……这些农活儿都离不开锋利的镰刀。镰刀用久了会钝,得先用磨刀石打磨锋利。因此,一年四季,磨刀石总是不得闲。
俗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工”,母亲每次磨镰刀时,都喜欢坐在小板凳上,在旁边放盆清水。她先用瓦块垫高磨刀石的后端,让石面微微倾斜,再用右手稳稳握住刀柄,左手轻按刀面,指尖贴着刀背,均匀施力向前推,再平稳拉回。动作不紧不慢,力道恰到好处,透着股沉稳从容的劲儿。她还时不时腾出右手,用手掌舀些清水淋在磨刀石上。磨了一阵子,她便用指腹轻轻刮试刀刃。当磨刀声变得清脆利落时,便知道原先钝涩的刀口已然磨得锋利光亮了。
农村施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为了一家人的生计,父亲辞去了公社副业、管理站会计的工作,毅然回村当起了农民。从此,磨刀的任务都由父亲来完成。父亲虽是半个庄稼人,但磨刀的技术还算过得去。每到秋收时节,父亲总会从厢房墙上取下镰刀,蹲在磨刀石前仔细打磨。“刺啦——刺啦——”的磨刀声节奏分明,在院子里回荡。
黎明时分,我们握着父亲磨得锃亮的镰刀,走向金黄色的麦浪。我学着父亲干活前的架势,朝掌心“呸”地吐口唾沫,两手使劲搓了搓,一把攥住沉甸甸的麦秆。只听“唰”的一声脆响,镰刀划过麦丛,麦收就这样热热闹闹地开场了。
在父母的熏陶下,我和妹妹们都成了割麦子的行家里手,我们弓着腰,握住镰刀一伸一钩一带一拢,镰刀在我们手里如娴熟的兵器,田间回荡着镰刀与麦秆碰撞出的清脆声响,转眼间田里就铺开了一条金黄色的通道。
父母带着我们,年复一年地挥舞镰刀,从春耕到秋收。金黄的麦浪里,镰刀划出的每道弧线都刻着我们的汗水。正是这一茬茬的收成,把我们送进高等学府,正是这一担担的粮食,帮我们立业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