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出一场梦,刚走出一场雨,乍醒与初霁,皆是至奇至妙的瞬间。
  乍醒,不是睡也不是醒,而是睡与醒之间的过渡、接壤地带,不在睡的管辖,也不在醒的掌控。梦的虚幻还有一些真实,醒的真实还有一些虚幻,谁也没有站稳脚跟。自觉与不自觉,意识与潜意识,都在这一瞬交接。
  是一个恍然:人竟然有这样不由自主的时刻,虽短,虽一闪而过,可就在这一刹那,发生的却可能是最快最宏大的变迁,东海能扬尘,北山可移谷。
  山野,也有相似的瞬间。
  雨已收,雨气尚在。天虽晴,晴只乍到。雨一转身,阳光已经抵达,雨和晴在这一瞬间交割、转场。这个短暂而美妙的瞬间,即是霁。
  尤其是在群山,在夏日黄昏,在骤雨过后。山还是湿的,天空已然放晴,山天相接之处,一片氤氲的山岚水雾,像山刚刚呵出的一口热气,半座山藏起面目。是肉眼可见的,流动、变幻、消散,夕岚这才把山中的青松、溪涧、人家捧了出来。这一瞬看得人心受鼓舞,我至少在这短暂里,看到博弈,看到较量,看到柳暗花明,看到云开雾散万物明亮……
  瞬息万变,万变瞬息。瞬间是个玄妙的容器,可以漫长,长过永恒,可以巨大,包罗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