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斯霆新著《听歌想影:戏痴张厚载避祸津门》近由山东画报出版社出版。这本书从“都市异乡人”的角度解读都市和异乡人在各自发展中如何相互影响、各自成就的微观历史。
张厚载一直被视为迷恋旧戏,与胡适等新文化倡导者唱反调的反对者。以往的研究者主要关注他在北京如何与胡适、钱玄同等新文化精英论战,如何卷入林纾攻击新文化人物而被北大开除。至于张厚载被北大开除后如何生活,又干了些什么,则很少有人研究。可以说,在以往的研究者那里,张厚载被北大开除后就从新文化的反对者成了文化史上的失踪者,很少有研究者对其全部人生做客观的研究。《听歌想影》一书找回了文化史上的失踪者,把张厚载早年避祸津门,后被北大开除移居天津的经历做了细致入微的探究。这不仅改变了张厚载在现代文化史上长期作为陪客的历史命运,也会激发今天的读者重新审视新文化运动的“反对者”的历史境遇与历史贡献。
从城与人的关系来看,避祸天津后,张厚载如鱼得水,这里没有来自新文化阵营的压力,却多了引为同道的《北洋画报》文人群的滋养,其内心是极欢愉的。正是在这种宽松欢愉的环境下,张厚载才能在天津延续自己热爱的戏剧研究,最终成为卓有建树的剧评家和戏剧史学者。可以说天津成全和成就了张厚载。《听歌想影》对这段历史的梳理和评说都很切实。
从城市微观史学的角度看,《听歌想影》对张厚载如何在天津开展剧评有细腻的微观梳理。如书中写道张厚载之所以将剧评处女作投给《天津日日新闻》,是因为其租住的旭街纯厚里与该报馆“密通”。因《天津日日新闻》除经理部与发行部地处旭街中段与纯厚里近在咫尺外,其社长室与编辑部都设在旭街中孝里西口,而中孝里与纯厚里又是相邻的两条巷子,巷后有横胡同相通。这样张厚载从家中出来穿过胡同便能到达报馆编辑部。有如此方便的“密通”条件,他方能每日不辍地自行“投寄”稿件。因《听歌想影》的作者倪斯霆是老天津,故能对这个街区的地理有如此细致准确的了解。从方法论的角度看,这无疑是将城市人文地理学运用在人物研究上的一个成功案例。
1931年吴秋尘在《谈明晚永兴赈灾会之周瑜——张豂公》中写道:“吾友张豂公以论剧知名于世,盖已十有余年。梅博士之得有今日,未始非张之功;国剧之延其生命,张亦实与有力。《新青年》杂志中之新旧剧论战,豂公实为保存国剧方面之代表。其初人未尝不嗤为迂腐,久而久之,胡博士乃亦盛称梅博士不置,无形中张乃得最后之胜利。友辈语旧事,无不相谓豂子在中国剧史上确已得有位置,非过誉也。”可见当时天津的朋友是欣赏张厚载,肯定他的贡献的。张厚载能在被北大开除的厄运中在天津崛起,主要靠他在旧戏研究上的实力,但也离不开天津同好的帮衬和切磋。斯人久逝,《听歌想影》代表了今天天津文化人对张厚载历史贡献的认可和追怀。在举世忽视张厚载的当下,作者倪斯霆接过了吴秋尘的薪火,是要以微光照亮这段历史,唤起人们正视历史的勇气,再次来成就张厚载,修复其应有的历史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