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被供奉于庙宇,享千年烟火;秦桧被铸成铁人,在岳飞墓前长跪不起。然而在当时,岳飞作为朝廷钦定要犯,非但名声不如后来显赫,而且还是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的对象,与之迅速划清界限者有之,检举、揭发者也有之,为求个人荣华富贵而落井下石者亦大有人在。
岳飞墓前下跪的秦桧、王氏、张俊、万俟卨之流就不用说了,先说说他的僚属姚岳。姚岳,字松卿,京兆府(陕西西安)人。南宋初,陕西陷落,姚岳逃奔四川,于绍兴二年(1132)考中流寓进士(在寄居地考上进士)。当时,岳飞任知潭州兼权荆湖东路安抚使、都总管。岳飞因自己姓岳,母亲姓姚,一次偶遇姚岳后,大喜,立即招为幕僚,引为亲信。后来,岳飞获罪,姚岳却极力避嫌,矢口否认曾为岳飞属官。为了进一步与岳飞划清界限,他还向宋高宗上书请求将岳州改为纯州,其节镇岳阳军改为华容军。不想,宋高宗竟然“从谏如流”,接受了这一堪称“史上最荒唐的建议”。《宋史·本纪·高宗》载:“癸卯,以言者追谮岳飞,改岳州为纯州,岳阳军为华容军。”看来,有怎样的昏君,就有怎样的佞臣。
姚岳之流,在南宋初的官场,不是少数,有些人甚至助纣为虐地迫害岳飞家属。南宋王明清《玉照新志》载:“秦桧之既杀岳氏父子,其子若孙皆徙重湖闽岭,日赈钱米以活其命。绍兴间,有知名士知漳州者建言:‘叛逆之后,不应存留。乞绝其所急,使尽残年。’”岳飞被杀害后,除岳云随父遭冤杀外,其余子孙亲属分别被流放到洞庭湖以南的蛮荒之地,以及福建之北的崇山峻岭之间,朝廷每月仅给少量米粮,苟延残喘存活而已。即便如此,当时仍有一位漳州知州上书,建议朝廷取消对岳飞亲属的米粮供应,以斩草除根,真是卑鄙龌龊至极。难怪王明清在书中评论道:“士大夫为官爵所钓,用心至是,可谓‘狗彘不食其余’矣!”因此,王明清不在书中透露其姓名,免得玷污了缙绅的清名。
从岳飞死后士大夫对他及他亲属的态度中,也大抵可以想象出案件审理之初一些士大夫的嘴脸和表现,也由此可以想象,岳飞罪名是士大夫有组织、有预谋策划的,有些甚至还是士大夫为一顶乌纱帽而主动罗织的。
一个案子,可以洞悉世道人心。
不过,天下乌鸦并不是一般黑,还是有一些一身正气的士大夫,敢于向邪恶说不。枢密院编修胡铨上书宋高宗,请求斩秦桧,为岳飞鸣冤雪耻。布衣刘允升、知浃等纷纷上书朝廷,要求释放岳飞。狱卒隗顺,因同情岳飞遭遇,岳飞被害后,将岳飞尸体偷偷掩埋于杭州栖霞岭。因担心被发现获罪,一直不敢声张。临死之际,他才告知儿子偷埋岳飞尸骸一事,还说:“将来岳飞必有昭雪的一天,到时朝廷若雪此冤案,必悬赏求岳飞遗骨,届时你可向官府如实相告,坟上植有两棵橘树,岳飞身上有他原来佩戴的玉环,棺上刻有‘大理寺’字样,均是我埋葬时特意做的记号。”
后来,宋孝宗继位,为岳飞平了反,依礼改葬,但不知岳飞葬处,果然悬赏求尸。隗顺的儿子报告,才使岳飞之墓堂堂正正地出现在后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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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人与事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