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离开都快两年了，我在收拾东西时，无意中看到了他留下的日记本……”那天，好友燕子约我吃饭时，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硬皮笔记本，每一页的字迹都很工整，看得出来老人当时一定写得很认真，一笔一画都刚劲有力。
燕子翻开其中一页，一字一句读起来：“天热了，该换夏天的衣服了，我从衣柜里找出了前几年初夏时常穿的灰色短袖。你看，这次我没有那么笨，到了换季的时候也能找到衣服了。以前你在的时候，每天早晨睡醒了，你早就把当天要穿的衣服放在我的枕头边上了，哪用得着我来操心这些事啊……”
“今天的早饭是牛奶加鸡蛋，闺女还买了油条，我吃了一根，想起你以前总说要少吃油炸食品，就没再吃第二根了。中午吃的是皮薄馅大的韭菜鸡蛋包子，这也是你以前经常包的，闺女调的馅也不错，还加了虾仁，我吃了3个。你是不是也没想到，咱们这个以前什么都不会做的闺女，如今都会包包子了，如果你也能尝尝，该有多好呀！”
燕子读到这里，声音已经哽咽了，她说：“当初我找到父亲的日记本时，看到上面记录着他每天穿的什么衣服，一天三顿吃了什么饭，去什么地方遛弯了，觉得无非是些流水账。可是后来，我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父亲和母亲结婚四十多年，在母亲离世之前，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虽然我把父亲接到家里，每天细心照料他的衣食住行，却赶不走他内心的孤独啊。这也是以前几乎不怎么写字的父亲，突然拿起笔来写日记的原因吧，他不是在记录自己的生活，而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和母亲聊天呀！”
我递给燕子一张纸巾，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燕子用纸巾擦了擦眼睛，又翻开了下一页：“今天，闺女开车带我回老家了。院子里你最喜欢的那些月季都开花了，有好几种颜色，我蹲在花前看了半天，后悔以前你在的时候，我怎么从来没有好好看过这些花呢？虽然闺女就在我旁边，可有些话我只有和你聊才觉得有意思。自从你不在了，好多话就只能憋在心里，这辈子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燕子读到这里，声音再度哽咽：“我以前总觉得父亲不爱说话，现在才知道，他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写在这里了……”她停顿了一下，又说：“父亲走的那天早晨，枕头边整整齐齐放着他第二天要穿的衣服……就像母亲活着时那样。”
当燕子轻轻合上日记本时，电影《甜蜜蜜》里那句“有些爱，只能止于唇齿，掩于岁月”突然浮上我的心头。燕子父亲记录的那些生活琐事，分明是写给妻子的情书。每一行字，都是想说却再也说不出口的思念……
走出餐厅时，暮色中的街道人来人往，我内心依然感慨不已，于是掏出手机，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有些爱，一定要在拥有时好好珍惜。
张军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