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著名作家贾平凹在关于创作长篇小说《山本》的访谈中提到：“我除了要讲一个完整有趣的故事，就是一有机会就写进我60多年的生命经历中所感知和领会的一些东西。”小说标题里的“山”，指的是横亘陕西、层峦叠嶂的秦岭，在20世纪初的动荡年代，位于秦岭腹地的涡镇正如其名，在豪杰强人的争斗中，被卷进了错综复杂的漩涡。而故事的女主角陆菊人，如同漩涡中心静静屹立的礁石，冷眼观望着周遭的热闹与寂寥，也守护着她与涡镇枭雄井宗秀发乎情、止乎礼的一缕情愫。
小说开头便引出了故事的主线：“陆菊人怎么能想得到啊，十三年前，就是她带来的那三分胭脂地，竟然使涡镇的世事全变了。”母亲去世后，年幼的陆菊人被无力还债的父亲许给涡镇杨记寿材铺的掌柜做童养媳。她偷听到看风水的人说自家的三分地“能出个官人”，悄悄破坏了风水先生的记号，对此守口如瓶，12岁过门时，才对父亲提出要那块“胭脂地”做自己的陪嫁。陆菊人没有对任何人提起三分胭脂地的秘密，默默地期待这片地的“龙脉”能帮助她的儿子剩剩或者丈夫杨钟飞黄腾达，不料竟被公公将地送给了杨钟的好友井宗秀，让他安葬父亲。陆菊人只能服从命运的安排，不禁对出类拔萃的井宗秀加以留心。井宗秀也对端庄聪慧的陆菊人心怀敬爱，称她为“夫人”。他来杨家拜访时，送给剩剩的糕点着意系了一条红丝绳，“陆菊人把糕点让剩剩吃了，把红丝绳扎了头发，她知道这是头绳”。
随着时局的变化，井宗秀平步青云，打败了盘踞当地的土匪，当上了预备团的团长，陆菊人暗自为他高兴，“井宗秀怎么就当上了团长，或许这是那三分胭脂地起了作用吗？自己就暗暗有了些得意。连续三顿，她都是做扯面，面条扯出来像裤带一样又宽又长，煮熟了，泼上油，再拌上用肉、豆腐、木耳、香菇剁碎了做的杂酱”。
不久意外到来，陆菊人的丈夫在战乱中丧生，她上有年老的公公，下有幼小的儿子，撑起了一家的重担。在纪念亡故亲人的十月初一，杨掌柜请井宗秀来家里吃饺子，陆菊人难掩欣喜，“包饺子是陆菊人拿手的活，饺子皮包上馅后，只把皮子边折在一块，双手合起来一葳，那么快地一颗圆鼓鼓的又十分精美的饺子就捏成了。……井宗秀进来端，端了一碗，说：我就爱吃饺子！陆菊人却把他手里的碗夺了，说：你咋吃这一碗。给了他另一碗，把井宗秀端的一碗放在案板上，再说：那些是剩剩和他爷爷包的，包得不好。”
吃饺子时，陆菊人用三言两语就点拨了井宗秀，让他不仅拉拢了县长，还进一步树立了威望。在井宗秀独揽涡镇大权后，陆菊人被他聘任为涡镇的茶行总领事，生意蒸蒸日上，人们都说陆菊人是“金蟾转世”。
权力蒙蔽了井宗秀的双眼，令他日益独断专行，走上了为非作歹的道路。陆菊人虽心怀担忧，却无可奈何，最终井宗秀死于非命，“陆菊人站在井宗秀尸体前看了许久，眼泪流下来，但没有哭出声”。井宗秀尚未下葬，新的动荡已至。涡镇在炮火中夷为平地，人们或是成了炮弹下的亡魂，或是仓皇逃命，留下来的仅有陆菊人、剩剩和郎中陈先生。“陆菊人说：这是有多少炮弹啊，全都要打到涡镇，涡镇成一堆尘土了？陈先生说：一堆尘土也就是秦岭上的一堆尘土么。”喧哗已尽，山峦无言，传奇就此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