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次文学艺术活动中,听一位年轻老师讲音乐欣赏,他很有才华,讲得很好。这时课堂上有位听课人的手机响了,铃声很大,听课人当然觉得非常歉意,急忙以最快的速度把电话按掉。
年轻老师停下来,等着电话铃声停止,才风度翩翩地摆出宽容的态势说,有的人总是在不合适的时间打来电话。那位歉意的听课人,根本没顾上看打来电话的人是谁,只顾匆匆按掉,以频频点头的方式表示对年轻老师观点的认可。
对于年轻的老师和听课人来说,一个在上课一个在听课,有电话打进来,的确不是合适的时间。但对于打来电话的人,在一个工作日的上午打电话,于公于私,完全是合适的时间。他并不知道听课人这时在听课,不知者不怪。在公共场所打电话与在课堂上接电话,无论什么时间都要注意是不是影响了别人,而打来电话的时间是否合适,则是相对的,要从各自的角度出发。
年轻老师接着讲:“在不合适的时间打来电话的人,就像我老家的哥哥。”他说着,手停在半空,一副又爱又无可奈何的神态,“也像我妈妈!我哥哥和我妈妈总是在我最忙的时候给我打来电话!”年轻老师的手像指挥家一样奋力一挥,他说得很潇洒,身体像音符一样旋转。他接着讲起了自己的童年,他和哥哥一起玩耍弄脏了衣服,妈妈用一把大扫帚扫他的全身……他的童年生活在东北,但现在的他讲着一口“京片子”。
什么是合适的时间?哪怕是深夜、凌晨、正心情不好,如果是自己喜欢的人,什么时间打来电话都是合适的。如果是刚交的女朋友约吃饭,或是百万订单的潜在客户,那这个电话克服一切困难也要接。反之,工作时间不方便接电话,休息时间当然更不能接电话了,什么时间都有不合适的理由。
对于年轻老师来说,他一定是爱自己的母亲和哥哥的,尽管他直接说出了对乡村哥哥和母亲的“鄙夷”,那也是一种自揭老底的优越感和勇气感——现在他毕竟是年轻的教授了。他可能也有贩卖和炫耀的意思,妈妈经常在自己最忙时打电话来,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时间等长,白天的一个小时和晚上的一个小时好像没区别,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什么时间干什么事,还是有个基本规律。鸡如果总是半夜打鸣扰民,可能就难逃被宰的命运了。
不合适的时间也包括“时间不到”。时间不到,下课铃不会响;时间不到,铁石也炼不成钢。怎么办?那就等着时间到,就像等一个朋友从远方来,等一朵花在春天开放。
罗大佑的歌词说,总是要等到睡觉前,才知道功课只做了一点点。为什么不能早知道?因为时间不到,对于贪玩的孩子来说,只能在躺下来的时候,感知黑夜来临,才会想起作业没有完成,明天没法跟老师交代。也总是在临出门、电影即将开演,许多人有上卫生间的习惯。到车站送别亲人,参军、上大学的孩子,外出闯天下的男人,一家人期期艾艾,想说的话说不出来,眼泪在眼圈里转,噙着,不流下来,汽笛长鸣,知道要发车了,马上哭声一片。毕业季最后时刻,书包扔上天,心底忽然才涌起波澜,想起还没有去找同学留言、合影,想起借图书馆的书还没有还,想起伙伴间一个玩笑造成的误会,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机会去道歉。也许就是为了这些伤怀之美,时间才总是迟迟不到。
还有一种不合适的时间,不是时间不到,而是过了。比如按照当年的招生计划,差几天不够年龄上学,到了明年,招生推迟了些日子,又超龄了。这也是人生常态,好像步步赶不上。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时间到与不到,把握火候很是重要。人渐渐长大,不少人好像一路会经历入队超龄、入团超龄、提拔超龄,一转眼就从青春年少成了“40”“50”人员,半生过去,时间要么没到,要么就过去了。如果真是这样,也别为此气馁。灿烂的时间是过了,可慢慢才会发现安静才是人生之美。当懂得了梦想等一生也不一定能等到,不确定的等待也许反而更有滋味,人生有悬念是不是也别有味道?
反过来说,“踩线”的情况也有不少。也有人一生幸运又刺激,每每过了路口,交通灯马上变红;考试总是将将及格;忙忙碌碌,踩线评了职称;紧紧巴巴,退休前提了职务。他们有一万种理由感慨自己本来能行、早就该行,但时间不到,可能再努力也不行,只好一边努力,一边等待。就像相声演员的表演必须铺平垫稳,三翻四抖,在前面的叙述中,看起来絮絮叨叨、平淡无奇,忽然包袱响了,观众笑了!时间不到,连包袱都不响。哪怕到最后观众也没有笑,每个站在舞台上的人,整个过程也要保持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