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犁先生爱书是众所周知的,他对陪伴自己多年的生活用品也非常爱惜。在题为《转移》一文中,孙犁先生写他在搬入新居前,打点整理物品时说,“书籍二十一箱,书画一箱,文具一箱……衣服被褥五箱,破鞋烂袜一筐。行李之大,长物之众,使我自己也感到吃惊和厌烦了。奇怪的是,什么东西也不肯丢,舍不得处理。”
有人说他太细,孙犁先生反驳道,不是细,而是一种习惯。他在《包袱皮儿》一文中写道,“东西没有破到实在不能用,我就不愿意把它扔掉。我铺的褥子,还是你(指先生大女儿)在老家纺的粗布线,你母亲织的呢!”
孙犁先生写这篇散文是源于他的大女儿国庆节休假,从石家庄回来看望父亲,发现家里的藤椅需要做两个棉垫子,冬季坐上不凉。她让父亲找些布料,结果孙犁先生打开柜子,竟拿出了五十多年前的一个包袱皮儿。看到这个包袱皮儿,睹物思人,便勾起了孙犁先生对往事的回忆。那是他年轻的时候,有一次去子文镇赶集,给自己买了一本石印的小书,知道妻子喜爱花布,就买了一块人造丝的花布,送给爱妻。孙夫人非常高兴,说花色好看,但是不成布料,只能做包袱皮儿。这块包袱皮儿,经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又带到天津,一直用到孙夫人去世,成了亡人的遗物。
孙犁先生还写过一篇名为《火炉》的散文,先生家里用的一个煤球火炉,是他刚进城时买的,到作文的时候已有三十多年了。它陪伴先生度过了热情火炽的壮年,又伴他度过了衰年的严冬,几乎成了一位不会说话的家庭成员。先生更是把它当作时刻陪伴自己,亲密无间的朋友,每天早晨将它点着,晚上把它封盖,吃饭,喝茶,吸烟,深思,都坐在它的身边。先生爱吃烤的东西,每天下午三点钟,先生午睡起来,在火炉上烤两片馒头,在炉前慢慢咀嚼,自得其乐,感谢上天的赐予。
孙犁先生对旧物的爱恋,是他淡泊明志、无欲无求高尚品质的外化,正像先生在文中所写:“对于我,只要温饱就可以了,只要有一个避风雨的住处就满足了,我又有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