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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10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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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海——附庸风雅

日期:0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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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19版:副刊 读吧       上一篇    下一篇

  何为“苦海”?冯梦龙这样说:有一郑光业及兄弟,遇见有人撰文献词,他们便把其中句子不通、词语不顺的文字挑出来,投放到一个大皮箱中。大皮箱起了个名字:“苦海”。冯梦龙最后说:大皮箱中,写文章者几乎人人有份,故此“莫要轻易便张口笑人也”。

  相传在李白辞世的采石江头,有一座李白墓。来往之人,总要写诗感叹一番。有一人见到如此多的题诗,大为不满,也写成一诗讥刺:

  采石江边一抔土,

  李白诗名高千古。

  来的去的写两行,

  鲁班门前弄大斧。

  他认为,在李白墓前题的诗,该进“苦海”的。

  宋哲宗时,有一个宗室子弟也愿意附庸风雅,常常写诗。有一天,写出这么一首即事诗来:“日暖看三织,风高斗两厢,蛙翻白出阔,蚓死紫之长。泼听琵琶凤,馒抛接建章。归来屋里坐,打杀又何妨。”

  没有人知道他写的是什么。他便自己出来解说一番:我最先看到三个蜘蛛在屋檐前织网,又看到两只麻雀在厢房廊中相斗。再看见一只死青蛙,翻着肚皮,好像一个“出”字,还有一只死蚯蚓像个“之”字。刚吃罢饭,听见隔壁有人在吟唱《凤栖梧》(词牌名),我馒头还莫吃完,听看门人说建安的一位姓章的秀才求见,见过姓章的之后,看到内门上有一幅钟馗打小鬼的画。所以又有“打杀又何妨”的句子。真正笑煞人。只管自己见啥写啥,不顾读者知不知晓。此诗可以全数搁进“苦海”。

  宋代有一首诗,有说不知作者名,有说作者是李廷彦。冯梦龙认为是后者。这个李廷彦去求谒高官,献上一首长达“百韵”的诗。诗太长,内容不足,便加一些没影的东西。其中有两句:“舍弟江南没,家兄塞北亡。”上官读到,颇为哀怜。对他说:你们家的凶祸,居然到了这个地步!李廷彦倒还老实。他回答:其实并无此事,我不过为了诗中对仗工整些。为了诗句合适,就可以编排兄弟那边死这里亡的。这样的句子,绝对该进“苦海”。

  嘉靖年间,有一个为宫中采购丝织品的太监去了苏州,向下面勒索财物,不满意。居然还写诗记述:

  朝廷差我到苏州,

  府县官员不理咱;

  有朝一日朝京去,

  人生何处不相逢。

  有个地方监察官读到,敷衍说:好诗。太监回应:虽不成诗,叶韵而已。唉,分明瞎写,没一处在韵脚上,可自以为是,还认为自己合辙押韵。

  人们有趣,总愿意与诗家谈诗。有个叫王祈的人,认识苏东坡。他曾写了两句有关竹子的诗,很得意,便为苏东坡念了起来:“叶垂千口剑,干耸万条枪。”大约认为把竹叶比作“剑”,竹竿比作“枪”,形象不错。苏东坡一听,笑了:好则好矣,只是十条竹竿共一片叶也。这也是过度追求对仗的结果,顾不得现实了。实在应该进“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