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仲春,我都会找人结伴去郊外踏青。没想到,今年却被朋友用车子拉到一个叫牛澳的海边踏沙去了。
牛澳,是个新开发的沙滩,离我居住的城市不过一百多公里。说起来,沙滩我见过不少,有名的如青岛的金沙滩,海南的亚龙湾等,因此心里并不抱特别的期待。谁知,那天来到牛澳,我还是被眼前的景象一下吸引住了。这个在闽东南边伸延的内海湾,岸线曲折,虽不对称,却勾勒出一湾一滩天然、曼妙的身姿,如铺开一幅幅沙如金粉、浪如云锦的澹美彩画。站在高处,放眼望去,远方海岛宛如一群鲸鱼,在海面上浮出青釉色的脊背,云气缥缈,气势恢宏。眼下,湛蓝的海波,正轻轻地、柔柔地涌来,刚近山岬,又徐徐地、缓缓地退去。头顶,几只鸥鸟在上下盘旋,双翅扇下的是一声声清脆的鸣叫。循着声音看去,对面山上,似有几户人家,瓦屋隐没在林间,烟气缭绕在树梢。再看脚下,延伸的沙滩,粼粼地闪着光,幽幽地漾着波。滩涂草丛,竟然有不知名的小花舒展地开放,猩红点点,剔透诱人。一时,天空、大海、山峦、滩涂、树林,互相浸润,动静相宜,咸淡渲染,仿佛又交织成一幅色彩繁缛却又意味深远的多维画。
下到湾边,我和朋友尾随着一群游人迈向沙滩。一会儿,就觉得脚下升起一片沁人的清凉,回看踏出的脚窝,也慢慢溢满了海水。我忍不住俯身掬起一把沙子,沙粒从指间漏下的瞬间,忽听到前边有个上海口音的女人问她身边的男人:“侬说这沙子究竟是怎么来的?阿拉拎不清。”问题提得突然,那个男人一下有点支吾,却听不清他又说了些什么。俩人依然手拉着手,嘻嘻哈哈往前去了。我呢,思绪虽被打断,但听到那个女人的提问,心里则有点小小的自得。原因是我很早就从一则资料中获知:沙子都是从那些耸立着的嶙峋岩石变化而来的,从形态到本质都印证着山与海亿万斯年的变换。在这一过程里,岩石在海潮作用下不断地相互碰撞、打磨,最终堆积下来,便形成了初期的沙砾,接着等待它们的还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波浪反复冲刷和淘洗,直到碎裂,变得特别细致晶莹,最终进入现代文明的视野。
是的,有多少沙子,就有多少关于它们前世今生变化的记录。也许,只有沙子知道,海风是它们的知音,也是它们的琴师。海风一来,就会为沙子奏出千般乐声;之后,又会心无二致地变得一片柔软、温顺,让那些纷至沓来的足音,在它们身上踏响一支支“嘁喳、嘁喳”的音响。
只是,此前这一隅海岬,却因险峻、偏僻而少有外人知晓。其实,在多少年月里,这里的一切,也都在悄悄发生变化,只是让人不易察觉而已。因而,在枯寂的日子里,当潮汐来了又去,月儿高悬天际,也许只有沙滩的胸膛盛得下大海的回声;当大雨骤然而至,也许只有沙滩能像巨大的容器,与大海一同吸纳无边的雨水。大约,海就在沙滩的心里,海有多么广阔,沙滩的思维就有多么遥远。
这时,来过这里的朋友介绍说,过去牛澳籍籍无名,通向这里只有一条崎岖的小路,罕有人迹。这些年得到开发后,才“变身”为一个靓丽的文旅小镇。
一个沉寂的海岬正在醒来,一个变化的故事正开花结果。这又印证了那句话:一切都在变化,唯有变化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