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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09
星期四
当前报纸名称:今晚报

一盘香椿炒鸡蛋

日期: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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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19版:副刊津沽       上一篇    下一篇

  七岁那年的一个中午,春日的阳光斜斜地照进老屋,灶台上的铁锅正冒着热气。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世上有一种吃食叫香椿炒鸡蛋。

  陈老师坐在堂屋的方桌旁,脸色青白。她是天津来的知青,说话带着好听的卷舌音,教我们念“a、o、e”时总要把书本举得很高。近来她上课时常要跑出去呕吐,回来时眼角带着泪光。母亲说,这是肚子里有了小宝宝的缘故。

  那个晌午,我看见母亲从院角的香椿树上掐下嫩芽。那些芽尖泛着紫红色,在阳光下像是一簇簇小火苗。母亲的手粗糙而灵巧,将香椿芽洗净、切碎,案板上很快便铺开一片细碎的红绿。三个鸡蛋磕在粗瓷碗里,金黄的蛋液裹着香椿碎末,在竹筷的搅动中渐渐融为一体。

  铁锅烧热了,菜籽油在锅底聚成一个小小的湖泊。当那碗蛋液混合物倾入锅中时,“滋啦”一声,香气如春雷般在厨房里炸开。我踮着脚看锅里的变化:蛋液迅速凝固,边缘泛起金黄的焦边,香椿芽的紫和红在其中若隐若现。

  母亲将做好的香椿炒鸡蛋盛在蓝边白瓷盘里,端到陈老师面前,轻声说:“趁热吃,对身子好。”陈老师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先递到我嘴边。我望向母亲,她微微点头:“就尝这一口。”

  那一口香椿炒鸡蛋的味道,在我舌尖绽放出整个春天的滋味。鸡蛋的醇厚,香椿特有的清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我含着这口美味跑到巷子口,靠着老槐树慢慢品味,生怕因为吞咽得太快,失去这难得的滋味。多年后我才懂得,在那个年代,母亲舍得用三个鸡蛋来炒香椿,是多么奢侈的一种行为。

  后来陈老师回了天津,但每年香椿树发芽时,她总要回村里看看。母亲总会为她做一盘香椿炒鸡蛋,她们坐在院子里说话,阳光透过香椿树的枝叶,在她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们回忆着过去的岁月,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就像亲姐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