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箩”是指酒席结束后,将剩下的各种菜肴混合在一起的剩菜。儿时印象最深的好嚼咕(东北方言,意为好吃的),除过年的食物外,就要数“折箩”了。
上世纪六十年代。故乡老屯谁家办喜事,酒席都是八个碗菜、八个盘菜或六个碗菜、六个盘菜。等到散席后,主家便把剩下的菜肴按能烩到一起的标准分类合并,归到几个盆里,留着自家烩菜吃。冬天除分给亲戚邻居一些外,其余部分都放到仓房里冻上,自家能吃好一阵;夏天天热,“折箩”不好保存,就多分给亲戚邻居一点。当时家家生活都不富裕,“折箩”虽然是剩菜,但也算是上等菜肴了。
有次,老姨家的一个表哥结婚,等到酒席散场,嫂子们和姐姐们把没吃完的剩菜集中在一起。在老姨的指挥下,剩菜按照炖类、炒类、油炸类、凉菜类分了四个盆,之后每家再从这些“折箩”里带一部分回家。记得老姨特意给我找了个大盆,她把肥肉和酸菜倒在一起,嘱咐我回家一起烩上。那时正值冬天,母亲将“折箩”冻上一些,隔三五天便烩一次,我家一口气吃了一个多月。那时,把剩菜分类归置的行为,是乡下人对食物的一种敬重。
岁月更迭,时光来到上世纪九十年代。乡下的“折箩”故事仍在延续,不过地点从各家的炕头和屋地,转移到了城里或镇上的酒店里。人们的观念变了,但“折箩”的习惯并没有改变。每当酒席结束后,大家仍然张罗打包剩菜,但不是把所有的菜都打包,而是选择喜欢吃的、动筷少的、能放得住的菜肴分类打包。打包形式则告别了原来的“几大盆”分装,而是采用塑料食品袋分别包装。
有次,老屯一个侄子结婚,在县城一家饭店订了酒席。酒席结束后,侄子对打包有点难为情。饭店经理说:“婚宴打包是司空见惯的事。”侄子他爸也说:“打包回去,扔了可惜。”长辈们的话,是对浪费发自内心的抵触。于是,大家拿来食品袋,挑了一些还算完整的、喜欢吃的菜肴,装了十几个食品袋,满载而归。第二日,“折箩”便开启了它的“二次生命”:红烧肉放上葱花、味精,和白菜一起炖,瞬间香气四溢,白菜吸饱了肉的油脂,变得软糯可口;凉拌菜和新切的蔬菜拌在一起,再添上点调料,又是一道清爽的下饭菜,不比饭店的味道差。
如今虽然生活越过越好,但老屯家家户户外出就餐打包“折箩”的习惯并没有丢。无论去的是高级酒店还是家常菜馆,打包剩菜早已成为习惯。这种习惯是对乡土精神的自觉坚守,也是对节俭的敬畏和生活的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