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年时的玩伴都争强好胜,啥都要比一比,比谁家房子大,比谁家牲口多……甚至比谁的姓好,有时比姓就演变成了“考古”,各自拿历史上最厉害的本家来撑场子。
有一回,李姓的小伙伴举了李世民,刘姓的则举了刘邦,我看他们都拿帝王说事儿,有些心虚,因为并没听说哪个朝代的帝王姓高,可又不肯轻易认输,一着急就举了高俅,被读过《水浒传》的小伙伴嘲笑是大奸臣的后代。恼羞成怒的我便跟他对骂起来。乡下孩子骂人,往往口不择言,猫儿狗儿、蠢猪笨牛地把人比作各种禽兽,一旦骂过头,极有可能厮打成一团。再长大一些,就不做那种可笑的对比了,也很少会冲动地与人吵架,但依然特别敏感,十分在意自己在别人口里、眼里的形象,甚至有人在身旁说句悄悄话,都会怀疑说的是自己。
中年时读《小窗幽记》,看到“好将姓字任呼牛”一句,豁然开朗。年华如疾马,岁月终究会把年轻人的棱角磨得光滑。人一旦经历太多的风风雨雨后,再被呼牛称马时,往往会一笑置之,不再为所谓的虚荣与尊严跟人争得面红耳赤,更不可能大打出手。早就看穿功名富贵不过身外之物,更何况那些加之于己的不好听的名号呢?
毁誉随人不计较,需岁月的历练和自身修养的提高。“任呼牛”并不是忍让或懦弱,而是一种达观与淡然。人到世上走一遭,本就赤条条来去,何苦总执念于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