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板桥与白居易,两人都是大文人,都是正人君子,都做过州县“一把手”。两人的精神品质几乎一模一样。
两人都怜悯百姓。白居易的《卖炭翁》天下皆知,“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郑板桥也写过类似的诗,他在《田家四时苦乐歌》中写道:“霜穗未储终岁食,县符已索逃租户。更爪牙常例急于官,田家苦”(岳麓书社、吴泽顺编著《郑板桥集》,以下所引郑的史料,均出自该书)。两诗都表现了作者对底层劳动人民的深切同情。
“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郑板桥知潍县时写的这首诗,历代传诵。鲜为人知的是,白居易在忠州刺史任上,也写过类似的诗。“竹枝苦怨怨何人,夜静山空歇又闻。蛮儿巴女齐声唱,愁杀江楼病使君。”两诗可谓异曲同工,表达的都是对百姓命运的关注与同情。
两人都清正廉洁。郑板桥说:“惟板桥是穷措大出身,最喜金银,也最怕金银。喜者,喜其能养家活口,救人性命也;怕者,怕他能熏灼心肺,使人改行变节也。”他在知县任上两袖清风,心系百姓。潍县有年秋季歉收,他“捐廉代输”,即拿出自己的养廉钱替乡民交赋税。离开潍县后,“悉取券焚之”。821年春,白居易在长安城内新昌坊置办新居,第二年八月他以中书舍人身份代表朝廷到功臣田布家宣旨,任命田布为魏博节度使。田布身为忠烈之后,志在削藩,听旨后壮怀激烈,当即决定变卖魏州自家产业,同时拿出俸禄百万钱粮,充作大军军饷。出于对白居易的感激,他执意要将五百匹丝麻织造,作为谢礼赠送给白居易。白居易表示不能接受,哪知田布竟派人将绢匹送到了白家,白仍坚辞不受。这事最后传到了皇帝耳中。穆宗特派中使宣达圣旨:田布真诚相赠,收纳无妨。为此乐天一夜无眠,写下《让绢状》,奏复穆宗:“一饭之饱,必均于士卒,一毫之费,必用于戈矛……臣食国家之厚禄,居陛下之清官,每月俸钱,尚渐尸素,无名之货,岂合苟求……伏乞圣慈许臣不取。”(作家出版社、赵瑜《白居易传》,以下所引白的史料,均出自该书)卸下杭州刺史之任后,白居易把自己积攒下的俸钱“多留官库”,以补“继守者公用不足”,以后的刺史萧规曹随,这一制度竟维持了五十余年。
为了救民于水火,两人都无所畏惧;为此一个丢官,一个被贬。郑知潍县时,“值岁饥,道殣相望,不俟申报,即出仓谷以贷”,虽说此举救活万余人,但却“忤大吏”,郑燮因此丢官。白居易虽没像板桥那样冒丢官之险开仓放粮救济灾民,但在左拾遗位上,“有阙必规,有违必谏,朝廷得失无不察,天下利病无不言”。因此,白居易得罪了一些宦官,甚至得罪了唐宪宗,最终被贬到江州,先是拟任刺史,因宦官对他恨之入骨,最后又降为司马。
郑、白两位可谓封建社会为官为民的典型。他们为何能做到如此优秀呢?我想以下两点无疑是基石:一是有仁爱之心,他们都有浓烈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情怀,饱含“恻隐之心”。因此,他们会竭尽全力为黎民排忧解难。郑板桥说:“囊中数千金,随手散尽,爱人故也。”白居易《新制布裘》曰:“丈夫贵兼济,岂独善一身。安得万里裘,盖裹周四垠。稳暖皆如我,天下无寒人。”反映的都是这样的仁爱之心。二是他们有底线,不忘本。郑板桥已为知县,但仍写信与弟弟唠叨过去“破屋中吃秕糠,啜麦粥……旁贴荞麦锅饼,便是美食”的苦日子;又告诫弟弟:“若欲一人作宰,阖族人皆造船买屋,不虞贫乏,天下宁有是理乎?”白居易在《秋居书怀》诗中写道:“况无治道术,坐受官家禄。不种一株桑,不锄一垄谷。终朝饱饭食,卒岁丰衣服。持此知愧心,自然易为足。”全诗体现出自责、谦卑、感恩之心。
郑板桥曾任县令,爱民如子,百姓感念他的恩德,为他修建了生祠。白居易离开杭州时,“耆老遮归路,壶浆满别筳”。千年之后的今天,忠县城西的白公路,杭州西湖的白公堤,仍在默默向世人诉说着白刺史的爱民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