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朋友小聚，话题就像小溪随意流淌。不知不觉中，聊到了A——我们几人中最“圆满”的一个。A自己出身小康家庭，老公家底殷实，住着观景阳台的大平层。虽然不能说大富大贵，但在我们一众人眼里，俨然人生赢家，都是羡慕不已。
A却只是微微一笑，说：“过日子，各有各的好。”声音不大，却在我心里漾开层层涟漪。
忽然想起乔叶在《最慢的是活着》里描写的祖母。那位在豫北平原上勤俭劳作了一生的老人，对生活有着最质朴的智慧。秋收后，面对满地白菜，她要细细分出三类：那些瓷实饱满圆滚滚沉甸甸的，是“好白菜”，要小心窖藏，那是漫长寒冬里，农家餐桌上的底气；一些品相青翠却不那么瓷实的，是“青干白菜”，放进厨房，清炒煮汤，十天半月就吃完了；至于那些长得松散、不甚起眼的“虚棵白菜”，她也绝不轻视——煮熟后一棵棵晒干，做成能久存的“烧白菜”，来年春天，青黄不接时用水泡开，就能当慰藉肠胃的正经菜吃。有一年，这些“烧白菜”还卖到了一斤三毛钱。
老人教会我，每一种白菜都有适合它自己的做法，正如每一种人生，哪怕看起来不尽如人意，也都有适合自己的过法。
A的锦绣人生里，也许隐藏着自己不愿言说的美中不足。而B虽然工资待遇不够好，但说起聪慧乖巧的女儿，那种满足和自豪怎么也掩藏不住；C提到宽厚明理的公婆，对她的那份包容和爱护，是世间最珍贵的财富；D和爱人一起照顾自家的小小网店生意，虽然日夜辛苦，但结婚这么多年了，仍然会打打闹闹嘻嘻哈哈，那种融入彼此的亲密和默契，什么样的珠宝能比它更珍贵？
原来，幸福从来不是单数，而是形形色色的复数。我们总是羡慕别人手中的牌，却忘了自己手里这一副。
瓷实的“好白菜”般的人生，令人向往——它稳妥、丰裕，是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但“青干白菜”般的日子，何尝没有它的新鲜美味？它或许不那么厚重，却清新自在，别有风味。就连那看似不起眼的“虚棵白菜”，经过生活的晾晒与时间的烹煮，也能变成独具风味的“烧白菜”，在属于自己的春天里绽放价值。
人生如白菜，各有各的活法，各有各的滋味。最难得的不是拥有最好的那种，而是把命运给自己的那种，活成最好。愿我们都能在自己的菜园里，用勤劳的双手和智慧的头脑，种出最对得起光阴的那一棵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