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年前,一个男子踌躇满志地从京师翰林院来到河南洛阳,一路难掩欣喜,他道:“槎一周天十二年,行行山水入中天。便游五岳从嵩始,遥想群书洛自传。”他自述困于翰林院十年,庶吉士一职虽清贵却终日埋首文书之间,自己心中经邦济国的理想无法实现。如今机会终于来了,康熙六十一年(公元1722年),康熙帝驾崩,雍正帝继位。新帝整顿吏治,挑选德行出众之人担任知府。雍正二年(公元1724年),这个男子被选中出守河南,他便是云南石屏人张汉。后《河南府志》《洛阳县志》对其在任功绩予以肯定,将其列入名宦、循吏之列。
张汉(公元1680年—公元1759年),字月槎,号莪思,张一甲曾孙,张景宿之子,云南省石屏县宝秀镇张本寨村人。他出身于儒宦世家,博学多才,为人刚正不阿。张汉在洛阳任知府的五年间,以清慎勤自励,遍访圣贤遗迹。他看到辖区内古迹名冢大都遭到不同程度的损毁,哀叹:“郡中古迹以及名冢,千古不朽,而片石不存。荒冈断陇,表章无人。好古探奇之士为之怅然。”在繁忙的公务之外,张汉对古迹进行了全方位的考察与修缮,为保护河洛地区的文化遗产做出了不朽贡献。
清廷将地方官员主持修纂地方志及志书质量纳入考核体系,因此官员格外重视修志。加之官员多异地任职,对辖地不甚熟悉,故常以修志为己任,地方志也成为其了解辖区情况的必备资料。张汉到洛阳就任后便开始了修志工作。他沿用康熙《河南府志》体例,历时四年修成《河南府续志》四卷,记康熙二十九年(公元1690年)至雍正六年(公元1728年)共39年事。除了修志书,张汉做得最多的是对古迹进行保护。学者何汉儒曾赞:“有清一代,著力保护洛阳古迹者,当属雍正初河南知府张汉。”
河南府有“龙马负图”“灵龟负书”的胜迹,经过考证,张汉在洛河北岸的长水村(在今洛宁县境内)立“洛出书处”碑,又特地从龙门取石,于文庙戟门外立“河图”“洛书”二碑。召伯是周文王姬昌庶子,曾辅佐周公创下“成康盛世”。由于他常在甘棠树下问政,在其去世后,宜阳百姓不忍砍伐甘棠树,于附近修建召公庙。感念召伯功绩,张汉亲赴宜阳拜谒,同知县郭朝鼎刻立“召伯听政处”碑,撰写《召伯甘棠记》,称其德行:“我苟行仁,即地无甘棠,仁固存也。不然,甘棠亦人世间所在多有之物,而召伯世不少概见。”同为人臣,张汉敬佩东周大夫苌弘的赤胆忠心,多次寻访后,确认苌弘墓位于偃师邙山南,他在此刻石题字,以诗文祭奠苌弘:“贰被忠臣墓,先师访乐人。三年消碧血,万古化青燐。地下追逢比,天中重鬼神。如何西亳路,抔土缺明禋。”这首五言诗句句恳切,充满对苌弘的颂扬之意。
雍正五年(公元1727年),暴雨淹没洛阳伊阙古道,阻断交通,妨碍百姓出行,知县郭朝鼎冒雨修路。为纪念此事,人们在龙门石窟的奉先寺北岩壁刻“郭公路”三字。张汉也亲自题写“龙门”二字,落款“石屏张汉书”,并作《龙门题壁》诗:“民到于今称,禹功在伊水。两山屹如门,灵壁千寻起。”张汉还为人文初祖伏羲女娲题诗,整修关羽坟冢,又建贾太傅祠,为程氏家族立碑。北宋名相范仲淹墓在洛阳万安山下,张汉召人将其修缮一新,重新刊刻谢氏及范仲淹与三子墓碑,即宋范文正公母秦国太夫人墓碑、宋参知政事范文正公墓碑、宋范文正公长子监簿公墓碑、宋范文正公三子恭献公墓碑、宋范文正公四子朝散大夫侍郎公墓碑,落款“雍正五年菊月,赐进士出身翰林院检讨知河南府事张汉志、虞城后裔洛阳县教谕范百顺书”。
孔子周游列国十四年,曾不远千里赴洛求教老聃。雍正五年(公元1727年),张汉在洛阳刻立一通石碑纪念此事,上书“孔子入周问礼乐至此”九个大字,该碑被列为第五批河南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同年,张汉在巩县重建杜工部祠,他在《诗圣全谱序》中记录了此事:“丁未岁,余奉简命出守周南郡。《郡志》公墓在巩……余劝建公祠,置地若干亩,渊等出家所藏谱,自嗣业以来,世世相继,皆可悉。”张汉的诗文风格受到杜甫极大影响,他是诗圣的忠实粉丝。为了表达崇敬之情,他联合杜氏后人修建杜氏宗族祠堂,为祠堂题词:“河当四水之朝宗,观者自难为水。人传后世以其忠,诗集大成谓之圣。”
张汉是云南历史上第一位特科翰林,在文学界颇负盛名。咸丰元年(公元1851年),两湖总督吴文熔为石屏书院题联:“临安山水人物甲于通省,而石屏犹为临安之冠。乾隆丙辰,举翰林而入鸿博者,滇南惟张月槎一人。”
张汉不仅文采斐然,而且一生坚守儒家仁义之志,为民造福,但他的官宦生涯并不通达。雍正七年(公元1729年),特大旱灾侵袭中原,河洛地区一时间饿殍遍野,河南巡抚雅尔图为贪功隐瞒灾情。张汉生性正直,不忍百姓受苦,愤而上《请赈河南荒旱疏》,得罪当权者被污蔑罢官。孙灏在其墓志中道:“在任六年,不阿上,游诬以狥庇属僚,罢郡宦槖,萧然而归。”月槎先生郁郁寡欢地离开了洛阳,然人能污先生一时,却无法阻挡他青史留名。今天洛阳的许多名胜古迹都有张汉之功,这便是最有力的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