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的秋,是蘸着胭脂写的。当第一缕凉风掠过邙山,整座城便渐渐洇开层次分明的色彩——老城墙根下的银杏最先黄透,像谁打翻了蜜罐,把阳光都酿成了黏稠的琥珀色;洛浦公园的枫叶却红得迟疑,要等到霜降前后才肯褪尽青涩;最妙是沿河的芦苇荡,秋风过处,银白的芦穗与绛紫的蓼花厮磨,惊起的水鸟掠过水面,把云影搅碎成万点琉璃。
龙门山在秋日里显露出傲岸的肌理。伊水肥了几分,倒影两岸的峭壁愈加峻峭,那些被岁月侵蚀的佛龛,此刻都成了天然的画框。香山寺的钟声荡过水面,惊起栖在枯荷上的白鹭,它们翅尖沾着的水珠坠入河心,便荡开一圈圈年轮般的涟漪。
白马寺的秋色带着禅意。大雄殿前的千年翠柏被袅袅的紫烟熏染得更加迷离,藏经阁旁的银杏树将金箔般的叶子铺满甬道,檐角的风铃偶尔叮咚,震落几片羽毛状的栾树花,落在青石板上,像极了古卷里飘落的批注。
老城的秋味藏在街头巷尾。丽景门旁的柿子树压弯了枝丫,熟透的果实坠在青瓦飞檐间,引得孩童举着竹竿争抢。西大街的汤馆支起布棚,丸子汤的蒸汽混着新烤的牡丹酥甜香,在石板路上织出暖雾。忽有卖花声穿过人群,三轮车上层层叠叠的菊花与剑兰,将秋色堆砌成流动的锦绣。
这满城秋色,不亚于色彩斑斓的春,是繁华和收获的呈现。当最后一片梧桐叶飘落,邙山上的松针便开始簌簌地书写这座城的前世。来年三月,那些被秋雨浸透的色彩,都将化作牡丹根茎里流动的胭脂。原来洛阳的秋,不过是春天酣睡时,不小心打翻的调色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