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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13
星期一
当前报纸名称:洛阳日报

有一种家风叫读书

日期:0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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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008版:洛浦       上一篇    下一篇

从小,我就生活在一个书香气息非常浓郁的家庭。回忆里,家中最常响起的,不是电视机的喧闹,而是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老屋的窗棂上,爬着几缕时光的藤蔓,晨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书架最上层那本泛黄的《论语》封面上。书脊微翘,像是被无数个清晨与黄昏轻轻翻动过,留下岁月的印痕。这本书是爷爷年轻时从省城带回来的,如今已成了我们家的“传家宝”。它价格不昂贵,却重若千钧。因为其承载的,是一种无言的家风。

爷爷是一位教了20多年书的乡村语文老师,桃李满园。他总爱在晚饭后端一杯清茶,坐在藤椅里,捧一本旧书,一字一句地读出声来。我那时尚小,听不懂“子曰诗云”,却能从他抑扬顿挫的语调里感受到郑重与温存。他常对我说:“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人不读书,其犹夜行。”

我那时不过六七岁,伏在门槛上,看他花白的头发被霞光镀成淡金色,像一册打开的经卷。爷爷读一句,我便跟着念一句,字音不很准,却觉得唇齿生香。到后来,他索性将小小的我抱到膝上,指着书页教我认字。纸页间的香气逐渐弥漫开来,成为我对“家”的最初的嗅觉记忆。

在爷爷的熏陶下,我早早便与书结缘。记得上小学三年级那年,父亲特意托人从城里买回一张写字台,摆在堂屋最亮的一角。我有了全村第一张专为学生读书而设的书桌,木纹清晰,漆面温润。母亲说:“书桌是孩子的‘田’,多读书学习知识才是正道。”每逢节假日,父亲便带我去镇上的书店,我踮着脚在书架间穿梭,像一只初入森林的小鹿,贪婪地嗅着一本本书散发出来的芬芳。父亲从不催促,只在一旁静静等候,等我挑出几本心仪的书,便笑着付钱带我回家。

回家路上,父亲骑车,我坐在大梁上,风把书页吹得哗啦响,如一群白鸽扑扇着翅膀。母亲说我们爷俩是“书驮子”,驮回来的不是纸,是光。

家中书架不大,却藏书颇丰。上层是经史子集,中层是中外小说,下层则是我从小读到大的童话与散文。爷爷常说:“书要分门别类,如同人心要明辨是非。”每当我翻开《孟母三迁》,他便讲起古人如何为子女择邻而居。读到《岳母刺字》,他又轻声说:“精忠报国,不在言语,而在心志。”而《孔融让梨》的故事,则让我懂得谦让不是怯懦,而是涵养。这些故事,如春雨般悄然渗入心田,润物无声。

弹指间光阴倏忽而逝,我渐渐长大,读书的趣味也由浅入深。少年时迷恋唐诗宋词,喜欢“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幽静,也向往“大江东去,浪淘尽”的豪迈。青年时读鲁迅、沈从文,读张爱玲,文字如镜,映出世相,也照亮内心。参加工作后,虽然事务繁杂,但每晚我都雷打不动留出一个小时用来读书。或读哲学,思辨人生;或读历史,以古鉴今;也常翻翻闲书,只为在纷扰中寻得片刻宁静。30余年来,书籍成为我最忠实的伴侣,它不言语,却总在人生关键时刻给予我慰藉和力量。

在我看来,读书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它是一个家族最绵长的呼吸,最温柔的接力。纵使书卷香会淡,书页会黄,但只要还有人在灯下读“传家两字,曰读与耕;兴家两字,曰俭与勤”,那条由文字铺就的路就永远不会断绝。

有一种家风叫读书,一个家庭最好的不动产,是藏在纸张里的山河岁月。所有读书人家的声音,尽管不喧嚣,却能够穿透百年时光;它不耀眼,却足以照亮人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