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躲在窗后,不敢开窗看外面。
屋后那片小小的土地上,一棵树正在倒下。
那是一棵樱桃树,它来自母亲的樱桃树,而母亲的樱桃树,来自外婆家——磁涧小寨沟。小寨沟有数不清的樱桃树,遍布沟沟坎坎家家户户。我已经忘记是哪一年把它种到屋后的。母亲的樱桃树下,发了许多新枝,我就挖了一棵,当时的它还没有指头粗。
它几乎是在被我完全忽略的状态下长大的。等我注意到它的时候,它俨然是一棵大树,顶着一个庞大的树冠,在屋后洒下了一片浓浓的绿荫。
注意到它,是因为那几年我正痴迷于梅花树,而我偶然发现,它的花朵,和梅花有些相似。樱桃树在早春开花,一旦绽放,见花不见叶,满树洁白,在高处看,我的屋后像落下了一片云彩。在这个季节,在我屋后这一片田野里,它是唯一开花的树。于是,它那不为人察觉的花香引来了许许多多的蜜蜂。在闲暇时,我便给自己放几分钟的假,去看它,看它动人的模样,看蜜蜂在花朵间爬来爬去,看花瓣一片片颤抖着飘落地上。
没几天花期便过了,再没几天,它的果子长大了,微微泛起了红。让我没想到的是,鸟儿们不知怎么知道了。喜鹊、麻雀,还有一些比麻雀大一点的鸟,成群结队来了。它们呼啦啦落到樱桃树的枝叶间,专挑将熟的果子,一嘴一个。邻居们看到鸟儿吃果子,也会好心驱赶并提醒我。对我来说吃不吃樱桃无所谓,而鸟们不一样,就任它们吃了去。仅仅三四天的时间,一树果子就被鸟们吃得一干二净。看见的人都直呼遗憾,我说权当种了一棵花树,养了一大群鸟儿吧。
一年里,樱桃树最灿烂的时光一过,就只剩下了寂静。偶尔有一两只鸟儿落在枝头,又倏忽远去,大部分的时光,它都是风来了吹阵风,太阳来了晒晒太阳,下雨了给我一阵滴答的雨声,下雪了,在树枝上描绘一幅水墨画。邻居们在它下面吃饭,闲聊,下棋,给我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就这样一年年过去了,它静静地在窗外发芽、开花、结果、落叶。我静静地在我的世界里偶尔颓废偶尔奋发。没有人知道它带给我的这些美好。
然而,世事总会让人意想不到,因为屋后的土地要修整,它旺盛的生命要戛然而止。而我,无法把它挽留。
我躲在窗后,在心里和它告别。我看着它茂盛的枝叶,离开了泥土,在一片青草地里,慢慢枯萎。
后来啊,我在屋后砌了花池,把樱桃树的树枝截短,铺在里面。不久的将来,在那片窄窄的土地上,又将开出绚丽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