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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30
星期二
当前报纸名称:洛阳日报

营建记

日期: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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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007版:洛浦       上一篇    下一篇

哨声响起,我们迅速列队,不是走向训练场,而是向着不远处的还是野地的营建工地出发。我们的头盔是柳编的安全帽,以旧军衣作为工作服,操枪操炮的手和肩上是各式各样的劳动工具,队伍略显凌乱,途中的歌声倒是昂扬。

从小,我就在父亲部队的军营里长大,对营房的认识是士兵们集中安营扎寨的地方,是青春的旗帜飘扬的地方,嘹亮的军号声与操练声、口号声交织于一体,沸腾而炽热。可我当兵后,初到驻扎在禹县的部队,面对的是一片村庄,各个连队分散居住其中,各个班散布在一个个老百姓的家中。原来,部队才调防来不久,一空二白,需要新盖营房,暂时住在老百姓家中。

不久,地方政府在附近小山坡下划了一块地,作为部队新建营房之地,我们开始了营建。地方派了一些大师傅技术员,战士充当小工,挖土方的挖土方,搬石头的搬石头,拉砖的拉砖,和泥灰的和泥灰……我们从未干过这样的出力活儿,以为出点蛮力就可以了,其实不是。挑着几十斤重的泥浆上架木板,不能硬拧着来,需要微微地应着架木板的起伏共振,才能够走得轻松随意。向高高的架木板上抛砖,开始我们只能一块一块地抛,还总是不成功,老师傅就日呱我们,说一个个大小伙子,笨得要命!在老师傅的示范下,我们逐渐掌握了力道和方法,也可以一次抛三四块砖上去,不散不乱,随着优美的抛物线,上面的战友稳稳地接住。

当然,苦,是真苦;累,也是真累。搬水泥袋子的兵们,一天到晚都是“灰人”。和泥浆的战士,不和完几大卡车的沙土不算完。在室内粉墙的时候,泥浆常常加持在工作服上,涂成一层厚厚的盔甲。

为了节省营建费用,部队自己烧砖。据当年制砖烧砖的战友回忆,制砖坯、入窑码放就已经是重体力活儿了,到了砖出窑的时候,每个战士都要经过炼狱般的考验。70摄氏度的高温,要及时把烧好的砖从轮窑里面拉出来,兵们穿一条裤衩钻进砖窑里,戴着厚厚的帆布手套,把那些滚烫的砖抢运出来,浑身水洗般。

我经历过了和泥浆、挑泥浆,终于混成了伺候大师傅的“大小工”。而后,我又学习掂瓦刀砌砖,拉线、挂灰、铺砖、刮缝……夜里抚摸着手上皲裂如榆树皮的皮肤,钻心疼,只能暗自垂泪。排长与我谈心,说“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有过苦累磨炼的人生,才有可能接受更大的担当和重任。我信。手磨破了,长好,再长好,我终于也能保质保量地日砌500块砖以上。据此,我被批准成为战士中的大师傅。此后,不仅砌墙,我还学会了粉墙,做墙角窗角,打地坪,砌路沿、台阶——几十年后,家人叫我垒个墙、厨房挂面砖,我说那还不是手拿把掐的!

一幢幢营房在我们手下一点点地长高、成形。宿舍、饭堂、厨房,一排排一行行,井井有条,车炮库、大操场,独居一侧,一条大路通向便于部队机动的公路。营房是军人的家,部队还添置了硬件,美化营房。全营终于撤出乡村,住在了一起,熄灯号一吹,营区陷入一片阒静。晨起的军号声嘹亮,军营苏醒了,哨声、口号声与跑步的声音,此起彼伏,营区充满了朝气。

嚼得菜根,能吃苦中苦。那段远去的营房建设岁月,成为我们50余年的精神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