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妞考上大学了,苏丽带着她来家里了,中午你能赶回来不,一起吃个饭?”
星期天下乡,我接到妻子电话,就想起早上出门时,楼下树上的喜鹊喳喳叫,果然,家里又添大学生了。下乡事多,中午回不去,就跟妻子说,晚上请葛妞吃饭。
葛妞是我的侄孙女,侄子银强的女儿。银强是船员,经常不在家,收到录取通知书,侄媳苏丽就带着葛妞来我家里报喜了。
傍晚我回到家,妻子说苏丽娘俩去超市买东西了。说话间,传来敲门声,侄媳妇苏丽的大嗓门就传进来了:“叔,婶,我们回来啦!”掀开门帘一看,苏丽身后跟着葛妞,几年没见,女大十八变,这孩子我都快认不出来了。葛妞手里拎着个果篮,脸上红扑扑的,见了我,怯生生地喊了声“爷”,眼睛里亮闪闪的,全是藏不住的欢喜。
苏丽拉着我妻子的手,一个劲儿地说:“婶,葛妞考大学,没有你和我叔帮衬,我一个人真是撑不下来,可真得好好感谢你们。”我和妻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欣慰——这声谢,我们受得。
说起来,葛妞打小就跟我们亲。她刚出生,他爸银强就跑船去了,一年到头在海上漂,就剩苏丽一个人带着孩子。那时候葛妞还在襁褓里,有个头疼脑热的,苏丽抱着孩子急得团团转,常常是深更半夜给我们打电话。妻子披件衣裳就往她家跑,哄孩子、换尿布,跟亲奶奶一样上心。葛妞大了点,会跑会跳了,更是天天往我们家钻,上小学时,放学到我家书包一扔就喊饿,妻子总把准备好的零食给她,看着她吃得满嘴都是,笑得合不拢嘴。
葛妞该上初中时,银强在洛阳新区买了房子,一家人搬去住了。虽说离得远了,但是联系没断过。妻子比侄媳大不了几岁,她们有微信,经常私聊。
后来葛妞又回县里上了高中,选择了艺考,这下更忙了。苏丽要市里县里来回跑,照顾葛妞的生活。妻子就跟她说,有事直接让葛妞到我家,不用来回跑。
要说葛妞能考上大学,侄子侄媳可算是操碎了心。银强在船上,终年不休地挣钱养家,苏丽带着葛妞跑了好几个城市给葛妞请辅导老师,还要照顾两个儿子上学。
如今葛妞真的考上了大学:天津职业技术师范大学。虽说不是名牌大学,可在我们家,这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苏丽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银强在海上接到消息,在电话里哭了老半天,说他对不起孩子,这些年没尽到当爸的责任。”我们安慰她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银强在外头辛苦,咱们在家把孩子拉扯大,大家都尽心了。”
苏丽突然话锋一转说:“叔,咱葛妞应该是葛家的第一个大学生吧?”我摇摇头说:“咱们家的大学生多了,有一二十个吧,你小容姑20世纪70年代就考上了郑州大学,那时候在村里可是件轰动的事儿,去上大学那天,全村人都来送,敲锣打鼓的,比过年还热闹。如今你姑都退休了,算下来,这都50多年了。后来咱们家上研究生的、本科的多了,北京你二爷家的孙子,重庆你堂伯家的孙子,你在嵩县、伊川的堂弟、堂妹可不少,每两年就要添一个大学生。”
妻子看了我一眼,怕伤了苏丽的自尊。我忙把话题一转:“不过在咱们家族里,葛妞是有记载以来的第十四代,在她这一代里,她还真是第一个考上大学的。”
说话间到吃饭时间了,我提议去外面饭店,苏丽一个劲儿说就在家吃就行。妻子做了家常饭,为了表示对葛妞的祝贺,特意加了一盘牛肉。
饭后,苏丽和葛妞要回洛阳,我拿出红包送给葛妞,表示一点心意。苏丽忙拦住说:“上午我婶已经给过了。”我把钱放到葛妞包里对她说:“那是你奶奶的意思,这是我的祝贺。”看着她们娘俩开车融入夜色中的车流,我的心里升腾起一股暖流,一大家子人过日子,不就是这样吗,你帮我一把,我扶你一程,日子总能熬过去。葛妞就像棵小树苗,我们大家浇水施肥,看着她慢慢长大,如今终于长成材了。
葛妞是我们家族第十四代中的大学生。将来啊,说不定葛家还能出更多的大学生,一个个都有出息,为国出力,为家争光,那该有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