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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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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报纸名称:洛阳日报

忽然遇见

日期:0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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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008版:洛浦       上一篇    下一篇

行走,跟读书差不多,有时本来是奔着这个去的,不想却忽然遇见那个。不期而遇带来的,有时不亚于约见带来的,虽然相对约见的主道与主干来说,仅是岔道与枝叶。

河南汝州风穴寺,位于中岳嵩山少室山南麓风穴山中。历史上,曾与白马寺、少林寺、相国寺,并称“中原四大名刹”。

早就听说过,很想去看看。去之前,又做了攻略。

知道——风穴寺,距今1800余年,在所有寺院中,名字最多。初建,因满山野花,芳香郁积,故名“香积寺”。后毁于战火,传说重建时,物料备齐,就要破土动工,突然物料没了影踪,四处寻找,发现物料跑到了现在的寺址。都说是一夜大风刮过来的,故名“风穴寺”。其他七祖寺、千峰寺等,名字也各有出处。

知道——风穴寺,被誉为七世同堂的“古建筑博物馆”。其中,最为完整的唐代七祖塔、宋代悬钟阁和金代中佛殿,被称作“风穴寺”的三大国宝。

知道——风穴寺,周围景观星罗棋布,有八大景、七十二小景、三十六福地。

知道——风穴寺,有“深山藏古寺”“曲径通幽处”的诗情画意。

去了,果不其然。所见都在预知之中。

出我预知的,在寺前山坡处,突然遇见唐诗人刘希夷的墓园。

之前,刘希夷这个名字,对我来说是陌生的。但提起《代悲白头翁》,念诵起“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洛阳女儿惜颜色,坐见落花长叹息。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我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还总觉《红楼梦》中,林黛玉的《葬花吟》,吟诵得凄婉幽美,让人柔肠寸断,大约与《代悲白头翁》有渊源。

却不知道,作者刘希夷长眠在此处。

忽然想起,读大学时,教授讲古代诗歌赏析,曾扯出一则诗歌背后的公案,是舅舅为夺外甥的一首诗而杀死外甥的事。莫非说的,就是刘希夷。

查百度,果不其然。唐人笔记《大唐新语》中,有记载。29岁的刘希夷,就是因《代悲白头翁》而死在舅父之手。舅父是大名鼎鼎的宋之问。

我这个书呆子,站在刘希夷塑像前,像他那样单薄而无助,睁着一双眼睛,直视着眼前的青山绿水与阳光灿烂与微风和煦,悄声问人世:怎么能那样儿?

那次出游,我觉得,遇到刘希夷墓园,虽是插曲,但带给我的记忆,要大于风穴寺。

宝塔山,是革命圣地延安的标志和象征。

身边的很多同事都去过,听他们回来后的描述,我对王家坪、枣园革命旧址、杨家岭、宝塔山……熟悉了许多。

其实,上高中时,为考大学而背诵的历史书,也早已在我大脑里形成一个清晰的网络。延安就是现代网络中的星星之火。

但我还是想去一趟,不去似乎是我人生中的一个缺憾。

去了,果不其然。所有听到的与书本上记住的,都落地找到了对应。觉得踏实。

出我所知外,是在登宝塔山时,忽然遇到的。沿着山道,拾级向上攀登,气喘如牛。多次气馁,又多次坚持,终于站到一座三层楼阁前,上有匾额曰“摘星楼”。心想:在这座宝山顶峰处,建高阁摘星星,也太会玩了吧?

一看石头上的简介,原来是范仲淹镇守延州(今延安),抵御西夏期间,修筑的瞭望塔。塔位于宝塔山最高点,每到夜晚,繁星满天,举手可摘,故名摘星楼。原楼已毁,眼前楼,是1987年在原址上重建的,也是俯瞰延安全景的最佳之地。顿觉肃然。

接着,又遇见范仲淹建的“嘉岭书院”旧址,又遇见范仲淹修的“烽火台”。

我和学生们背诵的、他的《渔家傲·秋思》,就写于此处吧?“……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范仲淹,正是在此地建立了功业,成为文武兼备的北宋名臣。

以前,只知范公的《岳阳楼记》,写于我们河南南阳的邓州,也只知范公殁后,葬在我们河南洛阳的万安山麓。

忽然的遇见,像熟悉的屋子又开了一窗似的,让人欣喜。

像这样的忽然遇见,偶然所得,还有很多。

去湖北武汉登黄鹤楼,遇见岳飞驻兵地。

去河南南阳卧龙冈,遇见岳飞抄写的《出师表》手书。

去陕西宝鸡眉县登太白山,遇见苏轼任凤翔通判时,为百姓祈雨的拜仙台。

去陕西铜川耀州拜药王山,遇见林徽因与于右任曾住过的居所。

…………

其实,他们一直都在那里,栉风沐雨,成百上千年,只是我没有走到而已。我为这些不经意的、没有目的性的忽然遇到而欣喜,而动心。他们就像课本以外的课外书一样,扩大着我的视听,开拓着我的感知。

能读到他们,是我的幸运。